“砰!”
一道刺耳銳利的聲音劃破了清晨,伴隨著一陣兒急促的刹車聲兒,半朦朧的天空中劃過一道白色人影兒。
黑色的桑塔納轎車車門被人從裏麵打開,司機師傅顫抖著雙腿從車上跳下,跑到被撞飛出去十多米的女孩兒旁邊。
躺在地上身穿白色連衣裙的女孩兒,一朵朵耀眼的血紅色大花朵娓娓綻放著,觸目驚心。
司機那張驚恐到幾近扭曲的臉,一雙恐懼至極的眼睛在轉移到地上女孩兒麵部之時,身子陡然一顫,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蒼白無力的白色麵孔上依稀能夠辨認出精致的五官麵相,但是令人感到頭皮發麻的,卻是那兩根深深插進雙眼中的斷裂木棒。
男人當場被嚇傻了,愣愣地看著女孩兒雙眼上的兩根木棒許久,在地上女孩兒氣若遊絲地朝他身處求助之手的時候,當即便連連後退,飛奔上車逃之夭夭。
仍舊還漆黑著的夜幕之中,成群結隊的黑色烏鴉吱吱喳喳著掠過,帶著點點陰森的涼風席卷著黑氣轉移到了停靠在路對麵一輛黑色奔馳的車輪底下。
一雙晶亮的眼睛一閃而過,幽森深邃,不帶絲毫的感情。
被緩緩搖上的車窗,車輛輕輕啟動,伴隨著天際頭第一抹光亮的掙紮出現,車子很快便消失在了路的盡頭。
清晨陽光刺眼,遍布大地的金色光芒卻唯獨照不亮北海市人民醫院333病號房。
一大群白大褂麵色凝重地從333號病房走出的時候,緊接著另外一批醫生護士湧了進去。
333號病房是醫院的重症監護觀察病房,一次次被推進手術病房的女孩兒,此時早已經昏迷不醒了。
從來沒有哪一天,我這條平安了多年的命會被反複折騰在鬼門關門外。
二十年了,也從來沒有預想過哪一天臉上的這兩隻大眼睛,會喪失看清世界的能力。
是的,也沒錯,我瞎了。
一場車禍,讓我這個日常早起勤奮在期末考上一線的小蜜蜂,意外地被迫進行了一場命運的重新洗牌。
問題的最關鍵在於,肇事的出租車司機已經於案發現場逃之夭夭了。
當指尖兒清清楚楚感受到玻璃杯中溫水的溫度的時候,據照顧我的小護士說,距離我被送進醫院開始已經過去兩個月了。
我靜靜地靠在病床頭的軟枕墊子上,世界一片漆黑,我睜不開眼睛,卻仍舊能夠感受到從眼睛上剛剛被換下的紗布上酒精味道。
濃烈刺鼻,不一會兒就把我的鼻子給熏出了鼻涕。
“華小姐,其實啊,人各有命,現在醫療技術這麼發達,不就是一雙眼睛嘛!”
小護士陳楠今年剛剛從實習生轉正,去年大學畢業,一畢業就被家裏人托關係塞進了北海市人民醫院。
向來就聽說北海市不論大大小小哪家醫院,要想進去尋個一工半職,背後沒個鐵關係助力,機會就十分渺茫。
聽了陳楠的這一番話,我的鼻頭更酸了。
那天淩晨的記憶登時洶湧而來,強烈的汽車大燈光刺痛著我的雙眼,這麼長時間以來所經曆的傷痛,仿佛都化成了冰川上的萬年冰刃,一刀一刀地切割著我的五髒六腑。
都說天災人禍是人難以預料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在醫院沉睡了這麼久之後,我的心底總是盤旋著一股冤氣。
正在我心頭苦悶情緒愈演愈烈之時,一直逗留在病房裏的小護士陳楠再次開口。
“華小姐,你怎麼不說話啊?別生氣,其實啊,像你這種失去了雙眼的病人,在我們醫院十隻手指頭都數不過來,不就是器官嘛,世界之大總會有的。”
陳楠的話再次刺傷了此時我幼小且急需安慰的小心靈,我痛失雙眼這件事情不需要任何人在我麵前一個勁兒地強調,我實在是欲哭無淚啊!
一直被我含在嘴巴裏的一口溫水此時正不受控製地順著喉嚨流下去,一不小心就流進了氣管裏,嗆得我連忙丟掉手裏的水杯,撫起胸膛拚命咳嗽著。
陳楠見此,估計是嚇壞了,嗚啦啦亂叫著過來詢問我的情況。
氣管裏進了水,本就說不出話來,加上我看不到任何東西,隻好伸出手來估摸著陳楠人所在的方位,連連擺手以示自己無礙。
但是,也不知道陳楠這個丫頭將我的動作理解成了什麼意思,一個勁兒地按著床頭的呼叫鈴。
“華小姐!華小姐!您的眼睛怎麼流血了?”
我微微一愣,手一伸,第一次觸摸到了白色紗布下那鬆鬆軟軟的兩個大洞。
那一刻,就像是服用了高度鎮定劑一般,整個人定格在了病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