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容看著她眼神,知道她已經開始懷疑與思考,在心中默默捏了把汗,忍不住強調一遍:“你剛剛說的,你再也不會離開我。”
看見他的樣子,蘇傾心中忽而就一輕,隨即飛速思考起來,表情怪異地問了句:“你到底……”
溫容小心翼翼道:“其實我可以變成你所謂的那種‘簡單’的人……隻要溫均昱死了,溫容可以活著。”
聽見他這句話,忽而有種悲哀情緒跟煽情氛圍都散去的感覺,自責也瞬間消去了大半。蘇傾皺起眉盯著他想了一會兒,突然忿忿從地上抓了一把草向他打過去,絲毫沒了剛才深情告白的樣子,喊出來:“你又騙我!”
蘇傾也是個聰明人,依她對溫容了解,她死都不相信他真能讓自己變得這樣狼狽,可傳言難免左右了她的心思,加之馮雲的那番臨死托付,讓她根本來不及思考,竟任由他擺布。現在一直被感情左右的腦子一下子恢複正常思考,這時想來,怪不得這般緊急之下司徒瑾那裏一點動靜沒有,而那莫名其妙的萬能令牌,還有宮人的態度,他剛才的態度……還有他身上這一點點傷,哪有被嚴刑拷打半月餘的樣子?!
剛才生離死別的那一腔柔情瞬間散了去,縈繞心頭的自責歉疚也不見了,劫後餘生之感與被愚弄的氣憤一齊衝上來,讓她一時又想哭又想打人,隻能直起身子狠狠瞪著麵前的人。
這邊溫容是著實鬆了口氣,心裏思量著看她這樣反應,大概他已經成功大半……她方才那一長通“表白”,真令他心軟似水了。他擋了擋她扔過來的茅草,語氣輕鬆下來:“是你自己要跑過來的,我何時騙了你?”他看她氣得不輕的樣子,又補上一句,“要騙也是馮雲騙,不幹我的事。”
蘇傾這幾天一直因為馮雲的事難過得不得了,現在真正聽見他並非真的殞命,又是一陣喜怒交加,再看著麵前的人一副理所當然模樣,更是油然而生一種掐他脖子的衝動。她深吸了兩口氣,好不容易捏著拳頭平息心緒,咬著牙說了一句:“到底是怎麼回事?!”
“真正要被處斬的是牢中一個死囚。而我們會在一起,過你想要的日子。”溫容揚了揚唇,以一種接近蠱惑的語氣道,“這也是你希望的,對吧?”
這樣。隻有“溫均昱”死,他才能真的成為她要的那個溫容。他說的放棄一切,原來是這個意思。蘇傾怔了怔,這心中劫後重生的喜悅總算是壓過氣憤,卻又想起她這些天的絕望來,一下子委屈萬分,噙著眼淚又狠狠抓了一把茅草砸他:“有話不能好好說麼?裝什麼死!我被你嚇死了!你們這群騙子!神經病!變態!”
溫容看著她這副氣急敗壞模樣,想起她先前冷眼以待的樣子,半點想哄她的念頭都沒有,反而幸災樂禍笑起來,湊過去瞧她,輕聲道:“誰讓你是個小沒良心的,我不這樣使苦肉計,你不來怎麼辦?——本來馮雲可以不‘死’的,可你聽到我要被處斬的消息都不來尋我,他自己請纓去引你來的。”
“狼狽為奸!”蘇傾推開溫容,瞪他道,“都是騙子……不算計我你是會死吧!”怎麼會有這樣精明又厚臉皮連死纏爛打都能用得這麼絕的人?更可怕的是這種人竟然還有武功堪比擂台冠軍演技還堪比奧斯卡影帝的幫手!
聞言,溫容無奈自己辯解道:“我若是真愛算計你,怎會叫你騙了那麼久?”他低歎一聲,又道,“幸而最後那一夜你讓我真的慌張,逼我冷靜思考,不然我還真拿你沒有辦法了。”
蘇傾多少平靜了些,聽出他話裏的意思,恨恨問道:“你是什麼時候知道我不是真失憶的?”
“就在我走的前夜,我一夜未眠,又將我們之前相處仔細回想一遍,方察出些端倪。所以第二天,我試探了你兩次……”
“你還試探我?!”蘇傾又是一氣。不敢相信,她當時竟然一點都沒有感覺到麼?
溫容勾了勾唇角,瞧著她將那些話一字一字地重複一遍:“我對你說:‘無論是從楚鳳戈手中救出你的時候,還是那次在兵營中與你重逢,還是昨夜……每當我害怕失去你的時候,總是變得連自己也不認識了。’”他頓了頓,道,“這是第一次。我提到的都是隻有我們兩個單獨在場之時,司徒瑾不可能講給你聽,你也理當不知道,但你的反應是什麼?你毫不猶豫就答‘那不一樣’。這麼輕易就將自己出賣了,”他看著她抿唇瞪眼的樣子,覺得格外有趣,便又添上一句,“自個兒還一點都不知道。”
蘇傾這時候就差被氣昏頭了。這到底是什麼人?前一秒還在床上又是失控又掉眼淚,後一秒就開始精明算計?那個時候,他都不會累的麼?!第二天也明明一副可憐得不得了的樣子,心裏實際那麼清醒!但蘇傾還不肯認輸,哼了一聲嘴硬道:“萬一那隻是我在敷衍你呢?!”
“所以才有第二次試探,還要我提醒你麼?”溫容本不想將這些都講出來氣她,但是她不服氣,隻好和盤托出,“講完傾歌令的事之後,我提起鹿洲的傾歌令,而你說‘鹿洲的那個傾歌令從來都是假的’……你若是真忘了,怎會知道鹿洲傾歌令的真相?你曾陷於良意軒這等事,絕不會向司徒瑾講吧?”他講完了,挑挑眉看她。
這時候的溫容哪還有半點的狼狽樣子?分明就是隻謀得獵物的狐狸。蘇傾又瞪他一眼,道:“所以那天,直到後來的一切都是你設計好的了?”他從未打算離開她,隻是欲擒故縱罷了。
提及此,溫容思忖片刻,道:“算是吧。我知道你一定會要我走,我不得不坦白應辰的事,你更會生氣趕我離開,到時候我說什麼都是適得其反,我哪有選擇?”他停頓片刻,神色認真起來,“但是關於傾歌令之事,以及我對你的那番話,半點假意也沒有,你可以信我。”
蘇傾自然是信的。計謀歸計謀,真正付出了多少,卻是如何也裝不來的。如她所想,他們兩人要在一起,除非一個人完全舍棄自己去屈就,她一直以為那個人會是自己,卻從未想過他會做到這一切。她的心自然地軟下來,想起從前的誤會,低聲歎道:“我哪敢再不信你,因為不信你,我犯的錯還不夠多麼?”
即便如今一切都過去,想起從前情景,溫容內心深處仍忍不住隱隱作痛。但他不忍看她又自責,便換上笑容看向她,以輕鬆語氣道:“是啊,真是個小沒良心的,自己犯了錯,後來我那樣低聲下氣你都不肯回頭,還拿那個應辰來氣我,”思及那個讓他著實嫉妒了一回的男子,他報複地敲了敲她額頭,道,“那滋味可真不好受……所以讓你自責難過這麼多天,算扯平了。”
提起應辰,蘇傾不由斂了斂眉,垂眸坦白道:“我並非拿他來氣你,我確實想要嫁給他。我以為隻有那樣才能……讓你徹底死心,也讓我過上想要的日子。”這些天她一直想,雖說他們感情的確牢固不到哪去,他為了夙願拋棄她也無可厚非,但是她多少有些細微的疑惑。她抬頭問道:“應辰他……是自願把我讓給你的麼?”盡量挑選委婉的語氣問他。她心中還是怕溫容強迫過他什麼,怕自己對不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