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黃沙。並不熱鬧的小鎮。並不熱鬧的酒館。
斜陽隱霜樹。
紅衣女子盯著眼前端起的酒杯,靜坐如蓮,仿佛跌進一條時光隱秘的隧道,陷入一場無法言說的回憶。她的手指纖長蔥白,她的唇亦無半點血色。隻有手腕間一對淡粉芙蓉玉鐲透著光華和鮮活。
一陣微風吹過,從門口走進來一位少年,挺秀高頎,身著白衣,腰間佩著一把端正嚴肅、威風凜然的劍,和著他冰冷蒼白的臉,透著汩汩寒氣。
紅衣女子彷佛受了這寒氣一點的侵襲,從回憶中將自己拉到現實來,正對上那雙深邃的眸子,如古潭般的黑色虎目。
也許是因為這紅色衣服太過濃豔明亮,少年一眼就看到了她。他從未見過這麼美麗的眼睛,盈盈若水,波光流轉,從眼神裏透出麵前這個人,仿佛是簡單的不染一絲雜塵,又仿佛是隱藏了太深的故事,充滿靈性,也充滿秘密。任何人看到這樣一雙眼睛,都會感到溫暖,感到自己那顆塵世浮華堅硬的心靈瞬時變得平和柔軟起來,害羞的人們甚至會臉紅,因為美好的事物總是令人不忍觸碰。
少年的臉上卻絲毫沒有變化,依然冰冷,眼光從紅衣女子身上離將開來,迅速掃過在坐每一個人,握緊了手中的劍,然後發出一個冰冷冷的聲音,說道:“我是來殺人的”。
每一個字都透著逼人的寒氣。堅定而有力。
一刹那,所有的人都驚恐的盯著他,屋子裏的安靜,連呼吸都停滯了。今日來酒館的都是鎮子上的普通百姓,見著這般情形,驚恐是正常不過的。沒有人知道他要殺誰。一般要殺人的人是不會告訴別人的,他卻第一時間知會,好像要讓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個殺手。
他顯然不是一個專業的殺手。
唯有紅衣女子轉過頭去,若有所思的眼神落在手裏轉動的杯子上,淡淡道:“我是來自殺的。”
“哈哈哈!”這時從樓上傳出一陣爽朗笑聲,雄渾開闊,彷佛籠罩了溶解了整個局麵的僵化。紅衣女子見到走下來的是一位中年男人,麵容和善,身材微胖,嘴裏說道:“今日我這如意酒館來了兩個有趣的人,看來要熱鬧了。”他這話還沒說完,臉上的笑容便消失了,走到櫃台前,手裏把玩著一個精致酒瓶,眼神裏露出耐人尋味的光芒:“不過,我這實在不是殺人的好地方。”
少年冷笑:“都說你這如意酒館是最讓人如意的,想必是謠傳了。”沒等掌櫃的說話,紅衣女子接道:“是少俠會錯意了,這如意酒館的酒自然是讓人如意的,就如我手裏這杯,喚作‘玉液亡心’,先喝下去是苦的,苦澀著苦澀著,就變成甜的了,喝到最後才是酒的辛辣,九轉回腸,暢快的很,說是玉液實乃不虛,亡心即忘,心死了才會忘記。”說罷又一飲而盡杯中之酒。
她來這裏,一是為了這裏的酒,看看是不是如傳說中的讓人如意。二是因為一個人。
“哈哈,這位姑娘真真是我這酒館的知音,以後我要多釀些酒,還要姑娘親自品評,取名字的好。”中年男子說道。
“方老板說笑了,說到知音,誰人比得您懂酒,這味道配這名字,都是恰到好處,極具意味的。”紅衣女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