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院契約(1 / 2)

江南,朗州。

初夏已至,勻開了暖意。巷角綠蔭裏低矮的梔子花樹結著滿樹的花兒,掌心大小的白色花朵依附於翠綠之間,宛如冬日未幹的雪花,不染任何色彩,幹淨的出奇,柔軟花瓣中香味清新撩人,清芬久遠,百步皆可聞,一抹香味如鼻,人心好似沉淪。

街角處茶樓靜僻,一側為木樓,一側為是石牆,石牆上曆來都是一些文人雅士留詩的地方,倒為這安靜的街角添看不少詩情畫意,石牆之下綠樹成蔭,灌木高長,盤根錯節的草藤之上掛著些許不知名的小花,唯有一條石板路通向靜謐的遠處。

天空藍的正好,午時剛過,石板路上有了些人影,三三兩兩結伴而行,或是相攜的夫婦,或是相戀的男女,或是玩鬧的童子,帶著溫溫的言語與笑聲徐徐前行,穿行不息,盈滿花香的小路上頓時有了生氣。

白衣藍袍的公子坐在茶樓之上,斜倚廊前,袖中青白的右手握著紫砂壺,獨自斟好一杯茶,又隨意款款的靠下來。午風吹動幹淨的長衫更貼近貼著身軀,白皙的皮膚和脖頸在藍袍之下仿佛透明,一襲長袖垂落膝邊,隨風而起,擁著滿世界的梔子花香,男子神情淡若,好似在那寂靜時光中獨自守著花春夏花開的仙人。

年輕的女子上來添水,恭恭敬敬的走到桌邊,熟練的將已經幹涸見底的紫砂壺注滿滾燙的清水,沉在壺底的龍井立刻翻騰上來,清澈的水頃刻成綠,泛出濃鬱優雅的茶香。

女子倒好水後站直了身子,稍稍整理了一下著裝和發飾,幹淨的指尖從耳旁劃過,攏好散下來的一縷鬢發,又下意識的拂過頭上新買的珍珠釵,將釵子別緊些,滿意後方才垂下手來,身著幾日前量身定做的綢緞長衫站在男子對麵,粉黛精致的臉上綻開一抹如春的笑容:“蘇宇哥哥,你又過來喝茶啊。”

男子修白的五指鬆開紫砂茶杯,緩緩抬起頭來,烏黑的長發整齊的梳起,銀冠束之,傾瀉於背後,露出一張舉世無雙的俊美容顏來,似有萬千光芒照耀,似有萬千清風繞身,哪怕近在咫尺,也覺得遙不可及。烏發之下輪廓分明,劍眉入鬢,生冷卻也溫和,一雙奪目的眼睛精致的如同描繪而出,睫毛長而分明,瞳孔深沉,靜的如幽林深處一汪清澈的泉,又如天山之巔最聖潔的雪,無法言說其中之清淨。男子瞧見女孩,素淨的臉上隨即展露一絲微笑,嘴角的兩端微翹,聲音溫潤暖人:“原是挽舒,幾日不見,近來店裏的生意可好?”

女孩笑容明媚,被男子看著不免有些歡喜,強壓下心中的悸動互握雙手在胸前:“還算不錯,爹娘都在樓下忙著,方才瞧見蘇宇哥哥來了,我就跟上來了,哥哥今日又是一人喝茶嗎?”

“不是,今日我是來等人的。”蘇宇說完就朝著女孩的看去,目光無聲落在女孩的背後。女孩一時間不能明白從來都是獨身一人來喝茶的人怎會來此等人,出於女人獨有的敏感,挽舒的臉色忽而變得不自然,交握在身前的手更大力了些,微微垂下了頭,話音不知覺也稍大了些:“蘇宇哥哥等誰?”

剛問完挽舒心中的不安和緊張陡然膨脹到極致,顯然剛才問題有些過頭了,她一時間難掩局促,施過胭脂的兩頰緋紅的堪比冬日的桃花,還沒等到蘇宇的回答,背後忽然響起好聽的男聲:“敢問閣下可是蘇先生?”

挽舒一驚,下意識的連忙退到一邊讓開了路,抬眼去瞧,來人身著白色長衫長袍,手執一把水墨畫之扇,眉眼幹淨,是一位容貌秀美的公子,細看之下,眸中竟還有幾分女子的柔情。那人手中紙扇輕搖,額前的碎發風中散開,表情十分規矩有禮,初看如尊貴無比的富家公子。

蘇宇起身來,寬袖垂下,雙手放置身前彎腰行禮:“正是在下。”

男子點頭微微示意後徑直走到蘇宇對麵的空位上坐下來,蘇宇十分客氣的將男子麵前的茶杯倒滿清香的茶水,整理了衣襟後緩緩的坐下來,一手握住身前的瓷杯,兩隻修長的指尖抵著杯子的兩側,嘴角勾勒笑意,朝著一旁佇立的女子看去:“辛苦挽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