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弦月的夜,涼白的月色慘淡的映著地麵。讓明明慌亂焦躁的一室又顯得有些寂靜。產房之內,帷帳之中傳出女子一陣高過一陣的呼痛。撕心裂肺的聲音裏還夾雜著一個人的名字。
床榻上的女子,冷汗黏滿了額際。垂落在床沿的秀發胡亂的結在一起,身下的錦被已是一片血色。
她的貼身婢女叮叮跪在床頭握著她冷汗涔涔的手心,哭的透不過氣來。“夫人,您堅持一下!再堅持一下。小主子馬上就出來了。陛下..陛下他也馬上就回了。”
在這個不屬於她的世界,滿室的人也隻有叮叮一人叫她一聲夫人。而那個唯一讓她留在這裏的理由,此時最應該出現在這裏的人,現在卻奔赴了另一個女人的身邊。
什麼叫有愛,什麼叫無情。現在她已不能分得清楚。
在懷這個孩子之前,早就有人告訴過她。以她一介凡人,弱質之資。決絕是承不起一個仙胎。可她不理,之所以一定要留下這個孩子,是因為對於那位冗長無邊的生命而言,她的陪伴實在是太短。
她滿心滿眼想的都是,在她逝去後,有這個孩子陪著他,他總不算太孤單。
可現在,她甚至不能確定這個孩子對於他來說會不會是個累贅。
“阮姑娘,您現在已經出現大血崩的現象,情況很危急。殿下不在,我們需要您親自做個決定,保大人還是孩子?”帷帳外跪著的禦醫低著頭像稟告公文一樣說著兩條人命。
“我..等不到他了..叮叮,保孩子!一定要保住..我們的孩子。”床上的女人臉色蒼白接近透明,像是下一秒鍾就要消失一樣。口中反複叮囑的隻有孩子。
小婢女卻不依,轉身撲到禦醫腳下,抓著他的衣角一邊磕頭一邊苦苦哀求:“大人,求你救救我們家夫人。小主子和夫人誰都不能有事啊!”
叮叮甚至搬出了太子陛下,禦醫卻依然無動於衷。這位太醫心裏跟明鏡一樣。床上的女人未必能成為真正的太子妃,可她肚子裏的那個卻是跑不掉的小殿下。孰輕孰重,一目了然。
而且若是陛下真的重視這位阮姑娘,就不會將她帶回南鏡這麼久都沒有給她一個正式的名分。何況前有小鳳主,左有太傅之女,上還有皇後娘娘。誰都不是他可以得罪的起,那不如犧牲這個無名無分的凡人。
阮深深此時當然無法顧及到這許多心思,失血過多已讓她神智模糊,腦海裏閃過的是一個又一個雜亂無章的畫麵。
“深深,跟我回去。我會照顧好你和孩子的。”
“我最近有很多事要處理..我們的婚事,再等等。”
“阿離,你不覺得深深很像她麼?”
“阮深深,你以為你是誰?你不過是個替身。”
“阮深深,趁我還容得下你,你趕緊從哪裏來就回哪去。你和你肚子裏的這個孩子,南鏡都不會承認。就算太子他想保也保不住。
紛繁的聲音,男的女的,動人的傷人的,在她耳邊回繞。身子好像越來越輕,那些聲音也逐漸遠去。腦中隻有一個清晰的念頭,保住孩子。
“呃..啊..”一聲撕裂的尖叫後,就再沒了聲息。房內紛遝的腳步聲也隨著一聲明亮的啼哭而靜止。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帷帳之內,床上的人已經沒了動靜。透過大紅的帷帳,隻能看見叮叮雙手顫抖著抱起一個滿是鮮血的新生兒。
我是誰,你是誰,我愛你什麼。從哪裏開始,我決定從現在忘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