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間新聞,市民王某於昨日在本市馬鞍區一處荒廢已久的遊樂場中撿到一枚青銅酒樽。今早由專家組成的考古隊對遊樂場土地進行了深度挖掘,後續報道請繼續關注……”
電台裏的女聲逐漸被調低,在後座打盹的蘇來腦袋一個不慎撞到窗戶上,這才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
他扶好眼鏡,剛坐直了身子,一個哈欠還沒打完,棕色外套就從駕駛座兜頭扔了過來。
“穿上,天涼了。”秦樂天聲音平淡,他瞥了眼窗外,語調這才有了絲絲起伏:“快到了,大概還有十分鍾。”
“謝謝老師。”蘇來吸了吸鼻子,覺得隱有感冒趨勢,於是乖乖地穿上了外套。他看著專心開車的秦樂天,欲言又止了好幾次最後選擇了閉嘴,移開目光打量著窗外農田打發時間。
秦樂天此刻心情不大好,自己還是別去撞槍口了。
秦樂天是蘇來的大學老師,深諳遠古文化,對於隱秘已久的周秦文化更是到了癡迷的程度。
馬鞍區那兒傳出有關周秦遺址消息後,秦樂天立刻求到了名額帶著蘇來趕赴挖掘現場。
車子越開越偏,高樓大廈逐漸變為瓦屋飛石。秦樂天看似平靜,腳下的油門已經被踩到最底。
聽著刮過窗戶的呼呼風聲,蘇來裹緊外套,打起精神預備迎接前方未知的工作。
與此同時,馬鞍區內的挖掘工作已近尾聲,考古人員們看著全部整理完畢的文物,每個人麵上多多少少都帶了點遺憾。
“差不多了,保護好遺址,我們先回去。”為首的研究人員既惋惜又無奈,歎著氣下了決定。
整個考古隊並沒有異議,這次發現的遺址是一處墓葬,沒有被盜過的痕跡。墓主人未知,墓葬的結構也是中規中矩的覆鬥式,隻能依據出土的陪葬物品判斷它們來自遠古的周秦。
在挖掘深度已經至此的情況下,卻除了普通器皿及布料殘骸外仍是一無所獲。這是在變相告訴現場所有人,對於古周秦文化,他們仍是淺知三分。
“走吧,收拾一……”
“等一下!”研究員話語未落,一道清脆果斷的嗓音便在他們身後炸開。
他轉過身,瞧見荒涼土地上站著兩個人。前頭的看起來三十多歲,沉靜端肅,他站得筆直,眼睛直直望著遺址處,滿目堅定。而他身後的青年一眼望過去就有點毛躁了,他一邊扶著自己的眼鏡一邊既好奇又激動地打量著四周,眼中盡是興奮。
研究員腦袋裏過了過,問他二人:“秦樂天?”
秦樂天徑直走到遺址處,望了一眼整齊堆放的器皿,沉著聲像是在自言自語:“往下挖,一定還有東西。”
回答他的除了風聲便是久久的沉默,就連蘇來也吃了一驚。見沒有人應和,秦樂天又是一副得不到肯定就不罷休的架勢,蘇來心中有如擂鼓,抬眼望向秦樂天,咽了咽口水正要張嘴時,心上驀地一痛。
痛感來得既劇烈又突然,讓他毫無防備,五髒六腑像是在被狠狠灼燒,在他低下頭時眼眶一瞬通紅。
“周秦文化宏大且神秘,墓葬、人文、信仰、大事記、地貌,還有其餘等等,跟往後的幾十個朝代幾乎是割裂開的。我覺得還是不能用一般眼光去看待他,”秦樂天轉過身,語氣較之先前溫和了許多:“再往下看看吧,說不定會有收獲的。”
在大家糾結躊躇之際,秦樂天終於發現了蘇來的異樣。他望了眼思索的眾人,走到蘇來身邊皺眉低低問他:“怎麼了?”
蘇來渾身顫栗雙拳緊握,劇烈的疼痛侵襲了他的四肢百骸,直至十幾秒後才恢複常態。他也訝異於自己的反常,但在看見秦樂天麵上的擔憂與疑慮時,隻能笑著搖搖頭:“沒事兒,這幾天熬夜熬狠了。”
秦樂天半信半疑地點點頭,目光移到遺址上:“注意休息,研究文章不急在這一時。”
看著整個團隊猶疑不決,秦樂天呼了口氣,大步邁前,開始細細解釋自己堅持的原因。
蘇來則是立在原地雙唇緊抿,努力要把這種渾身無力卻又迅速侵蝕了他感官的異樣感覺壓下去,秦樂天願意帶他過來是一種肯定,自己千萬不能在這種時候出亂子。
隻是在疼痛襲來的一刹那,蘇來竟然下意識就朝墓葬正中望了過去,不知何故,滅頂的悲慟占領了他所有思緒。有那麼一瞬間,他看不到了蹙眉焦慮的研究人員,看不到了按捺不住激動的秦樂天,隻能依稀瞧見,自己眼前燃起了一團火,似乎還有人正透過獵獵火光一語不發地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