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寶馬開到星藝美發店,停下。
濃密的樹影投在馬路上,幾個年輕女孩拎著包,撐著太陽傘匆匆走過。
隔著車窗,晉妤看台階上那個男人。
黑色短發,濃眉大眼,眼窩深,嘴唇偏薄。
大夏天的,他穿著一件黑色衛衣,水洗白的牛仔褲皺巴巴地貼在腿上,很認真地握著一把票子,數錢。
票子數額混雜,晉妤也不知道有多少,大概是比想象中少了些,男人數完錢,嘴角向下垂了垂,把錢裝進口袋,起身回店裏。
停了沒多久,晉妤看見玻璃門內,他跟一個矮胖中年人起了口角。
兩個人沒有動手,更沒有什麼激烈的紛爭,隔著一扇玻璃門,她隻看見那個中年人臉色逐沉,到最後,甚至指著門讓他滾出去。
晉妤深吸一口氣,下車,推門進星藝。
店裏正沉寂,突然進來一個客人,中年人臉色緩和了些。
店裏裝飾的很豪華,偌大的項目表,就貼在正對門的牆上。
晉妤看了看,問:“能洗頭嗎?”
中年人笑道:“能!您先在裏邊等會,我馬上派小虎過去。”
晉妤沒動。
“怎麼了美女?”
“能挑人嗎。”
“……啊?”
“給我洗頭的人,能挑嗎?”
中年人一愣,倒是幾個年輕男孩,機靈地圍了上去,叫著姐姐,衝晉妤拋媚眼。
一堆暗示,晉妤看都沒看,直直地指向後麵:“他。”
中年人麵露難色:“美女,這……”
剛才二人爭執,晉妤也算目睹了全程。
她不知道為什麼,男人映在玻璃上的身影挺拔如鬆,那副平整的寬肩,還有那清晰分明的腰線,她總覺得在哪兒見過。
“到底能不能?”這群人半晌都沒動靜,晉妤笑了笑,又問一遍。
順著那根纖細的手指,男人抬眼,看向她,沉聲吐出一個字:
“能。”
他說罷,擼起袖子,帶晉妤進洗頭房。
礙於利益,老板到底沒阻攔。搖搖頭,睜隻眼閉隻眼,去收銀台打德州撲克去了。
其餘幾個男孩則是恨恨地盯著洗頭房的門,嫉妒的咬碎一口銀牙。
這個月第六次了。那個新來的又搶走一單生意。
還是一個背愛馬仕,開寶馬的闊姐。
他們早晚要擠走這個來路不明的小子。
另一邊。
晉妤第一次來這家美發店,進了洗頭房,趁男人調水溫,她看了看這裏的環境。
正盯著牆上那副藝術畫看,男人的聲音在右後方響起,磁厚幽沉:“可以了,你躺這兒。”
洗頭房沒有外頭寬敞,兩個人麵對麵站著,氣氛說不出的怪。
晉妤問:“你叫什麼?”
男人說:“矛毅。”
倒是個挺好的名字。
晉妤點點頭,又問:“本地人?”
“不是。”
“哪兒的?”
“漠河往南一點,鄂倫春自治旗。”
“你是少數民族?”
“……半個。”
“半個是什麼意思?”
“我奶奶是漢族。”
“那你應該是四分之一個,怎麼算半個?”
話說出口,晉妤覺得不對。
民族跟血統不一樣,它不能按血統那一套算。
矛毅不說話,站在那兒,眼睛看著地板,不知道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