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觀初年,長安城延康坊西明寺南側一處私宅。
明月東出,皎皎如新,照得滿院紅楓如同霜染。
廊簷之下,幾案上的香爐裏還燃著香,香爐之中香煙嫋嫋,伴著滿院紅楓隨風而動。
宅子的主人青尋獨坐廊簷之下,一邊輕拈著幾案上的楓葉,一邊欣賞著夜景。隔著那香爐中的香霧,青尋那優雅身姿顯得亦幻亦夢,格外朦朧。
忽然,一陣青煙飄入,落在了楓樹枝頭,發出了一串銀鈴般的笑聲:“賣香的,你是在等我嗎?”說著,青煙化成了一個十六七歲的青衣少女。
青尋循聲看去,且見著那少女一躍跳下大樹,走上前來,趴在幾案上笑意盈盈地看著他,那靈動的雙眸滿是狡黠,一臉的不懷好意。
這少女青尋見過,就在中午。
中午她來鋪子裏買香料,就是現在這樣的裝扮。穿著梅子青色的雙繞曲裾,發髻上插著一隻古樸的銀梳,還打著一把紅色的小傘,全然不似時下流行的裝扮,那模樣像極了春秋戰國時期人。
青尋經營著香料鋪子,少女會找他買香料並不奇怪。可是,當青尋的小跟班問少女想要哪種香料時,她卻遲遲不答,隻是一個勁的盯著青尋看,末了丟下一句:“血中藥,肉中香”之後便消失了,重點是她沒有影子。
對於這少女沒有影子的問題,青尋的小跟班一直耿耿於懷,可青尋卻不在意。
因著體質異乎常人,青尋一直就沒少被各種神鬼精怪糾纏,來了這長安城之後尤甚,所以,這少女的來意,他一看便已經明白了八分。
可是他不在乎,因為這樣的事情他遇到得太多太多,幾乎習以為常。
他收回目光,全作沒看見一般,繼續欣賞著他的風景。
那少女卻不依不饒地又往前湊近了幾分,擋住了他的視線。
青尋看著少女還不肯罷休,無奈道:“你要的香料異常名貴,代價你可付得起?”
少女不以為然,挑了挑眉:“有多貴?你不妨報個價。”
青尋緩緩抬起指尖的紅葉,波瀾不驚的目光中透著一絲冷意:“若是我告訴你,之前問過此香的都已經不在了呢,你還執意要這麼問嗎?”
少女一怔,感覺出了對方的威脅,可她卻“哈哈”大笑起來:“那是因為來的人不是我!”說罷,目光一冷,雙手化作利爪便向青尋撲去。
青尋早有準備,手中的楓葉隨著少女的動作快速幻化,化出了無數利刃。
眼看著兩人就要交上手,忽地,屋簷上竄下一條紅色巨蛇,那蛇一尾巴掃開少女,搶先一步,張開血盆大口一下子將青尋整吞了下去。
少女始料不及,懵了。
而那巨蛇自以為得手,洋洋得意地扭過腦袋,剛想向那少女炫耀時,那被它吞下去的青尋竟伴著香霧又聚化成形,落在了原處。
少女做夢都沒想到會出現這樣的情況,巨蛇也懵了。
可青尋卻毫無波瀾看著兩人,神色如舊。
大家之所以會盯上青尋,全因為青尋身上有股巨大的靈力,吃了他可以增進修為。那少女在鋪子裏所說的‘血中藥,肉中香’指的就是青尋。可是誰能想到,青尋一個肉體凡胎居然還有聚化的本事?
那巨蛇又氣又急,呼了呼氣,還想再來。
一旁的少女看到這兒,也不急著去吃青尋了,心念一動,指著巨蛇便嘲諷起來:“呀呀呀,別人都說蛇鼠一窩我還不明白什麼意思,現在才發現,原來葵娘,你們蛇也是賊,靠偷的呀!”
這巨蛇她可認識,不就是長安城中霸王蛇妖葵娘嘛。近來為了爭奪長安城的控製權,它沒少跟她過不去,此刻相遇還真是冤家路窄。
再說葵娘,它原本就是尾隨著少女來的此處,想著潛伏在暗處,等到關鍵時刻能先發製人,沒想到自己居然一擊不中,還叫人看了笑話。
聽著少女的嘲諷之詞,它心中憤然,一尾巴朝著少女掃了過去:“你個死老怪閉嘴,我待會兒再收拾你!”說罷,扭頭就撲向青尋。
可是少女誠心激它,又怎會讓它如願?趁著它一個分心,衝上去便拽開青尋,故意讓它撲了個空:“喂喂喂,誰收拾誰還不一定呢,你激動什麼呀?”
之前一次吃癟已經讓葵娘心中不平,現在又被少女攪和,它氣得全身顫抖,不斷吞吐著血紅的信子:“死老怪,你敢陰我!”
少女卻越發得意,眸光幽幽地掃過青尋,衝葵娘挑了挑眉:“就是陰你又怎樣,有本事來咬我啊!”
青尋無意看他們爭鬥,緩緩地從少女手中抽出胳膊。這還沒抽出來,氣急敗壞的葵娘當真一尾巴掃了過來,掃得少女一個措手不及,帶著青尋一起飛出了廊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