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冰山宴(1 / 3)

天子腳下——東都城,地處中原,四季分明。六月間,白日裏,已是暑氣蒸人,烈日杲杲。人們消暑的方式雖各有不同,而城中極盡富貴的人家中卻都流行著一種消暑的法子,冰山宴。

所謂冰山,顧名思義,即冰雕成的假山。所謂冰山宴,則是自命風雅之輩,環坐於斯,作詩祝酒,賞曲觀舞。冰,是由北狄苦寒之地——宜諸山,千裏迢迢運來的萬年冰。宴,是多由朝中重臣組織,用於交際應酬的盛宴。

這盛宴之首自然是當朝丞相所辦的荷花宴。於巨大的水榭中,環在淺紫色的大片睡蓮中,且先不論目之所觸,隻是清幽的荷香纏著絲絲涼意,彌漫著驅散悶熱的空氣,就感覺曼妙的很。

“哎呦喂,我的公主殿下啊,這宴會還有不到一刻鍾就開始了,還在這裏做甚,可知老爺夫人差了多少人找你,快隨奴才走吧 。”

此時我正等著幾個家丁自池子裏找回東西,聽見李管家略帶喘息的聲音。

一是因著位分在這,二是因著年紀小尚未圓房,所以平日裏都稱我一聲公主。而我縱是生的驕縱些,也知今日斷不好駁了父親的麵子,隻得差了詩韻留下,隨李管家去攜風亭。

本宮閨名喚月,嫁與相府長公子,冠姓雒淩。年方豆蔻,已婚六年。都曉得我是個克母的命格,母後殯天的早,連模樣我都未曾記得;之後養在毓秀宮沒幾年,薑妃也薨了。

好在丞相夫人身康體健,卻無意聽婢女們嚼舌頭道,丞相原配夫人、我夫君生母也是不在已多年,那上房裏住的乃是扶了正的側夫人。

每思及此這顆多愁善感的玻璃心,總免不了莫名一抽,稱呼她也從來隻叫夫人。

雖稱攜風亭,但這水榭卻全然不是一個亭子的規格。且不論占地麵積,隻這雕梁畫棟的裝飾,比起皇宮來也毫不遜色。

明明日已落西山,琉璃罩下的燈光卻晃的周遭仿若白晝一般。一旁的美人靠上雕的花,好似薑妃書房裏案幾上的圖案,可名字我卻叫不大出來。

四處彌漫著冰山的霧氣,紫檀木柱子上的筆走銀鉤在其中若隱若現。上頭的字跡我自是認得,小時候父皇教我寫字的場景還曆曆在目,不知近來可好,上回見麵還是去年的除夕夜。

甫一列席,一眾我認得的、不認得的長輩皆下跪叩拜,我隻知這其中大多是朝中之人並對不上稱呼。持重的略扶了扶父親後,又與眾人道了聲“免禮”。此等皇家儀製,我雖不喜歡卻做的輕熟。

端坐在父親右側,我隻夾些小糕點細嚼了,於這種場合我一向沒甚胃口。

一是因了這場麵上的東西,大多精致卻不大好吃。二是人太多,免不了要持著皇家的尊貴,失了品嚐美食的快意。

剛吃進一顆雪絨金絲團子,耳邊就有輕聲道:“少吃點,本少爺給你留了好東西呢?”

變聲期的沙啞,襯得原本就低沉的嗓音更顯突兀。聲音的主人就是我上輩子,上上輩子,上上上輩子作孽修來的好夫君,雒廷曄。

我從不喚他夫君也不喚名字,至於叫什麼隨性而取,正如他待我一般。

我輕咳了咳,接過他遞來的杯子卻不大敢往嘴裏送,另拿了一旁的梅子酒呷了口。

“什麼好東西?小女子可不敢勞你雒大少爺記掛。”

他正了口氣:“君子不與人逞口舌之爭,酒席散了我在清芬閣等著,來不來隨你。”

我瞥了他一眼,看這紈絝子弟,裝正經的樣子還是蠻像那麼一回事的,轉而想起他平日裏捉弄我的樣子,又不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