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上說,這種時候天應該是灰蒙蒙的,鉛色的雲沉沉壓下,陰影凝滯在大地上。事實上,天藍得可愛。
蘭妮婭帶著兩個十一、二歲的小少年向前走。沒有確切的方向,隻是茫然前進,像是被困在冰層下的青蛙。豔陽之下的這片土地一片蒼痍。房屋坍塌,飛濺了滿地的牆體碎塊,牆上攀爬的觀賞性植物被砸出深綠的汁液。
前麵是希德拉戈廣場。蘭妮婭放慢腳步,走在兩個孩子身側,催著他們快步從廣場邊緣走過。她妄圖用自己纖瘦的身子擋住兩個孩子向右看的視線,所幸他們並沒有向右看。
昨晚,就是這裏,人族士兵的咒罵與女性精靈的哭喊在夜幕下此起彼伏。這高分貝的音樂響徹長空。蘭妮婭知道這裏發生了什麼。這場曠世的盛典、魔鬼的舞會在她心裏投下一層濃重的陰影,但兩個孩子沒受到影響。他們因為被親人保護得過好而心智低下,他們的思維容不下這龐大的信息量。
他們還處在生活從天堂跌入地獄的茫然中。
蘭妮婭不想去想象廣場上的慘狀,不想看也不想讓兩個孩子看到。走過廣場,她鬆了口氣。
夕陽西下,白光變成溫暖柔和的橙紅色,好像是神在撫慰這片遭到蹂躪的土地。
蘭妮婭在杜耶夫人坍塌的房子裏找到了一些麵包和餅幹,她帶著兩個孩子蜷在牆邊,打算在這裏度過又一個死氣彌漫的夜晚。
“蘭諾,它還在嗎?”蘭妮婭輕聲問道。
“在。”小少年的聲音在夜幕中響起。
“過來,給姐姐看看。”
蘭諾站起身,走到蘭妮婭麵前,掀起上衣。借著月光能看到一個小布袋係在他腰上。
蘭妮婭放下心:“回去睡吧。”蘭諾安靜地轉身,和同行的小少女安吉拉蜷縮在一起。
精靈族的都城萊芙爾臨近海濱。建城時期,長老們認為這兒的景色最美,依此敲定了都城城址。美麗的自然風光給精靈族帶來了幾百年仙境般的生活,也帶來了人族士兵渡海後的迅捷打擊。在斯蒂威帝國的國王眼裏,這座漂亮的精靈城市簡直是在隔著海朝他招手,引誘他帝國的鐵蹄踐踏上它玻璃般脆弱的軀體。畢竟,破壞美好的東西是件多麼讓人興奮的事情。
發動這場戰爭的想法在國王腦海裏徘徊了很久,沒有什麼計劃,隻是暢想其順遂和回報豐厚。某一天國王提出了這個想法,他手下那群狼一樣的臣子回頭就召集軍隊。第二天上午,浩浩蕩蕩的大軍就出發了。
關於這場戰爭,唯一算得上計劃的是外交大臣博爾茨的話:“要快!一路行軍!最好在兩三天內踏平他們的國土!”大臣們一致讚成。他們都認為要在其他國家反應過來之前迅速占領精靈國度,不然那些毫無道德的豺狼鄰居會把爪子摻進戰局,以此為由搶走屬於他們的少男少女……哦,想想就可怕!國王寢食難安,當天晚上就送出一封雞毛信,十萬火急地催著他的格朗諾奇將軍。
送信的輕騎兵不得不深夜渡過赫加拉海,一陣突如其來的風暴將他連人帶船掀進海裏,把國王的急切也淹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