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年暑期,八愔聽到女兒在電話那頭說:
“媽,我準備去日本留學讀研了。”
未等八愔開口,女兒又說:“媽,其實爸爸每年都回來的,就是不敢見您。”
“媽,您在聽嗎?”
“我在聽呢。” 八愔頓了頓,“你爸他好嗎?”
“……不好。”
“他怎麼了?囡,快告訴媽,你爸他怎麼了?”
“看把你急的。爸他很好,隻是他想回家!”
“他不是有一個家嗎?”
“哎呀,媽,您能不能回奶奶家一趟,有些話在電話裏說不清楚。奶奶說要讓爸親口對您說。”
“好的,你讓媽好好想想。” 八愔哽咽,一輩子的淚水如山洪泄堤,她匆匆掛斷了電話。
一首李白的《長相思》緩緩襲來……
“長相思,在長安。絡緯秋啼金井闌,微霜淒淒簟色寒。孤燈不明思欲絕,卷帷望月空長歎。美人如花隔雲端。上有青冥之高天,下有淥水之波瀾。天長路遠魂飛苦,夢魂不到關山難。長相思,摧心肝!”
是的,人生苦短。八愔想:“世間有幾個女子能忍受這般?”她想起自己荒原般的青春,空守薄涼,種種,種種……
第二天,八愔向市委宣傳部遞交了提前退休的申請。
八愔想留給自己一段時空,去拾撿丟失的時光。
2005年3月,季節的門楣隨櫻花飛舞、桃花紅豔、梨花潤玉,以及油菜花的盛開拉開了春天的交響曲。
清晨,陽光透過淡淡的清新的霧氣、如約爬上樹梢,鳥兒競相唱著晨曲,燕子銜泥壘窩……天地一派鶯歌燕舞的景象。
蕭雁伸著懶腰拉開窗幔……忽然,一隻黑白花喜鵲撲打著羽翅正飛抵窗沿,稍作停留後翩然離去,留下一片“喳喳”聲。蕭雁情不自禁地感歎:“棄膻在庭際,雙鵲來搖尾……”
“梆梆梆”一陣敲門聲從客廳傳來……她轉身朝客廳走去,然而邱呂澤已經先行於她走去玄關。
“你……”
“呃……蕭主任在家嗎?”
“……”
“是李博士來了?!”當蕭雁聽到李誌信的聲音,便趿鞋小跑了過去……
“給!”李誌信遞給蕭雁一隻優盤。離開時特別叮囑了一句:“您抓緊時間看一下,今天的會議很重要!”
“他是誰呀?”待李誌信離開,邱呂澤忙不迭問蕭雁。
“醫院的同事。”蕭雁漫不經心地回答。
“沒那麼簡單吧?” 邱呂澤又問。顯然,他這一聲帶著醋意。
“你想知道什麼?”
“我想知道真相!”邱呂澤胸口似被誰踹了一腳,聲音有些發顫。
“好吧,那我就坦白的告訴你——他就是那個……”
“什麼?你說他就是……”
“對,我說的他就是你一直懷疑的那個人!”
蕭雁說完這句話,像卸下了一塊沉重的包袱——往外深深吐了一口氣。說實在,這個包袱壓得她喘不過氣來……整整七年了,在這個七年裏,她無一日不對自己耿耿於懷。然而又不知怎麼跟邱呂澤解釋。因為她知道,這種事一旦處理不好,就會如山洪暴發無法收拾——這是她不願看到的,或者說不想發生的。今天,她終於卸下了這塊包袱,將心底埋藏已久的秘密拋了出來,就看邱呂澤能否接受。其實她內心非常清楚,她跟李誌興那就是個意外,除了歡愉還是歡愉——就是特殊時期的一種產物。因為她跟李誌信是一類人,都是屬於有理智的那一類,隻需一個眼神便心知肚明的那種,根本用不著多費口舌。然而她早不想瞞著邱呂澤了,因為她感覺瞞得越久就越覺得對不起邱呂澤。原因很簡單——她不想背叛他。
然而,有關蕭雁和李誌信之間的事,邱呂澤似早有耳聞,他保持緘默的原因是一直沒有抓到證據。不過,當聽完蕭雁的供述,一項鎮定自若的邱呂澤突然失去控製。他步過餐廳,抬腿踹翻一張餐椅子……他露出及其痛苦的表情將一隻手按放在胸口——似安撫一隻急於咬人的兔子。他用力地克製著自己的情緒。他顫抖地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原來你跟李博士還真有那事?!” ……他臉部一以貫之的笑肌此刻已然變得平坦。他踩著淩亂的腳步邁去玄關——打開大門,狂奔了出去……“啊——!”一聲驚顫的厲嗥。蕭雁感覺整幢樓都快塌了。
待邱呂澤平複情緒後,蕭雁才坦誠地告訴他:自己從來沒有愛過李誌信,與李誌信的關係僅僅是特殊年代的產物——她引用了一句“曇花一現!”
蕭雁還告訴邱呂澤,自打嫁給他以後,她從未後悔過。盡管她竹籃打水一場空——他並不像自己原先看好的那樣:前程似錦、抑或星光璀璨……而是一事無成!
正說著,蕭雁手機伴著宋祖英“辣妹子辣”的歌聲響了起來……
“蕭雁,好久不見!”電話那頭是裴亮的聲音。裴亮幾十年一直與蕭雁有聯係,時不時打個電話問家長理短。
“今天怎麼想起給我打電話了?”
“噯,無事不登三寶殿嘛,你是大專家、大忙人,我怎麼敢輕易打攪您?!”
“趕緊說正事,沒時間跟你磨嘰!”永遠的口吻。
“好好好,我就不繞彎子了。是這樣,我給您和邱總帶來一個天大的喜訊!”
“什麼亂七八糟的,還‘天大’的喜訊?!”
“是真的……哎呀,不跟您多說了。這樣吧,周末我請您和邱總吃個飯,時間您定……不過越快越好!”
“越快越好?……要不就這個周未?!”
“那太好了,咱們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座落於杭州西湖靈隱寺附近的清水灣國際大酒店,環境恬淡幽靜。邱呂澤隨蕭雁一起走去酒店一個包廂。
“貴客到!”忽然,蕭雁聽到裴亮響亮的吆喝聲。她見裴亮牽著一位姑娘的手緩緩從包廂步出……霎時,蕭雁與邱呂澤四目相覷:“這姑娘怎麼那麼眼熟?” “對……她像珊瑚!”蕭雁簡直不敢相信,她喃喃地說,“這……難道是珊瑚的化身?”
“no no ……她叫思夢,是珊瑚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