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生命去愛去活(1 / 2)

王小波有部《愛你就象愛生命》。實說聽到他內心對愛真誠呼喚的聲音時,一刹間,熱淚迎眶。他不斷在一種想念與思索中,不由自主的發出那聲來自心底不帶任何掩飾的呼喚:愛,愛嗬,你不要見怪,愛就是你啊。愛,愛嗬,好象聽到了你的回答:愛。愛,愛嗬,你喜歡俊氣的人嗎?我喜歡你愛我又喜歡我呢……

不知怎的聽到的這種呼喚,不是歡快的,而是充滿深沉的抑鬱。如細裂破碎心靈密縫裏傳出來,帶著血的痛感。他是用生命在愛。哪個時候,他知道自己會那麼早離開愛人,離開人世麼?愛真實融化了他的生命……

隻有相互間充滿深情熱愛的人,有著至親血親的人,才會從內心不自覺的發出這種聲音,那幾乎是種生理本能!

過了這麼久,再看《故河口》。隻覺得胸口一直堵塞,眼淚一直含在眼睛裏。那過去一個世紀或更為長久的,我的長輩們的苦難生活,廣博的胸襟與堅強無畏,一再感染我,讓我回複到一個久遠寧靜的原始自然。那裏充滿了人間最美好的親情與道德美感,更充滿了這個寧靜自然中潛伏的無限危機,生的危機。他們能挺住的就活過來了,沒挺住的,就在那無限溫暖卻又無限寒冷的人間死去了。

他們一個個看似那樣冷漠而遲鈍,卻是終身用生命去愛去活的。

一股沉靜大氣的力量讓我靜默的關注著中的每個人物。他們的命運都那樣吸引我,將我的心在靜默中完全的吸收了去。心一直在靜默中隱含著一股顫抖。那是骨子血液裏我的長輩們的靈魂在顫抖。他們的血液與靈魂流傳到了我骨子血液裏。那一種顫抖是對同人類的一種痛惜與敬仰。

“故河口堤道外的天空,晚霞落下了。看見晚霞便要回家,想起晚霞也便想起了家。晚霞溫暖緋紅的映得故河口一片靜謐。母親行走著,在那孤單的大村莊上。晚霞給予她溫暖,父親給予她溫暖。父親是她的家,姐們是她的家,土地是她的家,糧食是她的家。母親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或夜燈長明。沒有知道她的這份執著與堅韌來自哪裏?或來自她心中對父親大山般的愛……”

看到這裏,看到這樣的字眼,眼淚終於忍不住落下,胸口的那股堵塞更間或著辛酸的情緒,讓我直想痛哭一場才暢快。

幾天來的陰雨也漸消散。潮紅的天空透著秋冬的溫暖與清曠。人間無限春江美好的溫暖與清曠,故河口的溫暖與清曠。從前我的長輩們便行走在這一樣的溫暖與清曠的大道上。帶著深沉厚重的愛,含著對土地無限的敬畏,為著子孫後代在那村莊上艱辛的活著,拚搏著。一樣的,能挺得住的就活過來了,沒挺住的就死去了。他們都是我的親人,我的鄉親,我的長輩。

“母親的心境中有大我的精神存在,就算父親沒了,這些孩子,這個家,也不能沒有她。她能陷入在悲痛中不出來麼?命運沒有給她這個權利,她生為父親的人,死為父親的鬼。這生為他做牛做馬,來生還要為他做牛做馬。至此,母親沒有任何怨言,也從不後悔……”

這樣的文字真的觸得人心尖發痛。

從來,我沒有看哪篇象看《故河口》流過這麼多淚。也許由著寫的是我的長輩們的故事。我身上流淌著他們的血液,稟承他們的脾性,特別的暗合易懂,才特別容易深入他們的情感,他們的生活,特別易感動吧?但不知旁人看它,是否也會忍不住落這麼多淚,會有這麼多的感動。若有的話,那我就最高興了。

“……祖母做好了飯叫我吃,我想叫四嬸子來吃,可祖母不讓。於是我也吃不進去,就偷偷的跑進四嬸子的房間去看她。四嬸子的房間收拾得真幹淨,還如新房一樣,被子紅紅的,鏡子光光的,窗戶上貼著大紅喜字。包單墊單都是紅紅的,好美麗……”

小小心靈的憂傷與不如意都因可憐善良的四嬸子起。看到也不僅觸下淚來。那一童子的善良真摯,都隻來自同樣純樸真摯善良的心靈。

這些樸素的文字中總跳躍著靈性的顫抖,觸到人心中最隱秘的痛。那童年小小活潑的淘氣,卻遍布了稚童的親情。每一字都涔透著滴滴親情。那是如沈從文的鄉村裏所包含的原始真情,自然流露出來的人間溫情。無論環境多麼惡劣,生存多麼艱險,那股溫情都一直洋溢著,成為中遍布的亮點。很少有文字讓我感到如此多的閃光。

蘭兒尋豬菜,聽說我們姐妹來了,跳過溝來的情形,那種表達,也讓人忍不住動情,那是生命底裏最隱秘真誠的感情。字字讀來,都有如沈從文的深厚平常質樸。寫到如此地步,也算是成功的了。

蘭兒的母親,那堂嬸子,也是讓人看得淚流滿麵。雖是簡單的不足兩百字的描敘。卻展示了一個平常生命的非凡魅力,那多是這文字透出來的一種魅力。我想寫或是這樣的。

這裏摘抄那段:

“從幺婆婆家往蘭兒家的小路上也洋溢著綠,路邊野菜中夾有如同故道堤坡上的兔子耳朵花。蘭兒的母親,也就是張本叔叔的老婆,我們的堂嬸子,穿著件綠色棉襖,正在火炕邊納鞋底。據說她神經有些問題,清醒時還好,發病了,就口吐白沫,直往地上倒。那或是今天的豬顛風病,沒得治。那時人不知這是什麼病,隻管得了神經。這嬸子生過兩個孩子,蘭兒下麵還有一個弟弟。可惜這個弟弟出世不久,他母親便死了,蘭兒也沒了母親。這是來年冬天裏的事。那時見到蘭兒的母親,她都盤著腿邊納鞋底邊烤火,嘴裏還哼著歌,那情形似乎是幸福快樂的,怎麼會是個神經呢?沒想來年再去蘭兒家,那炕邊坐著的嬸子便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