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繁華的街道,稀薄的空氣,下班的人群迅速湧入地鐵。我被人流推動著,踏進車廂。車啟動,開始尋找目標。目標鎖定,慢慢的移到他身邊。列車員開始報站名,薄薄的刀片在甜美的聲音掩蓋下開始瘋狂的出手,刀片順勢劃開身後男子口袋底部,一隻黑色的皮夾子由於地心引力的原因順勢落下去,左手快速接住,裝在自己的口袋裏。車停了,隨擁擠的人群下車,在出站的通道裏打開錢包,取走現金,信用卡。將剩下的東西放在通道裏的乞丐的飯盒裏,喚一聲“謝謝大爺”。你猜對了,我是個小偷,有職業特色的小偷。
我每天徘徊在地鐵站裏,和所有人一樣,為生存不停的奔波忙碌。也有人說我們就是蜜蜂群裏的一隻隱藏的黃蜂,不采花粉,專吃蜂蜜。其實,我也算是個好人,也不是什麼人不偷,我也有自己的原則,體弱多病者不偷,年老幼小者不偷,溫柔的女人不偷,老實的男人不偷。
神說:“裝滿了各樣不義,邪惡,貪婪,惡毒。滿心是嫉妒,凶殺,爭競,詭詐,毒恨。又是讒毀的,怨恨神的或作被神所憎惡的,侮慢人的,狂傲的,自誇的,捏造惡事的,他們雖知道神判定,行這樣事的人是當死的,然而他們不但自己去行,還喜歡別人去行,這樣的人必多受磨難。為了執行耶穌的旨意,我就偷這樣的人。
那個在地鐵上一個勁的往女人身上靠的色男,他的眼睛跟他那顆肮髒的心都在女人身上,錢包在他身上都是累贅,我能不下手嗎?還有在車上故意把新手機拿出來炫耀,明明沒有撥號還要對著手機大聲嚷著,這樣的虛偽的人我若不替他多花點錢,神都不會原諒我的。不遠處,那個妖嬈的女人,高傲的眼睛望著車頂,對身邊所有路過的人都是皺著眉頭,打火機在手裏無聊的打開又熄滅,再打開在熄滅無休止。既然她的世界那麼無聊,我就應該為她增添些樂趣。神說,一個女人的眼睛裏沒有生機,你就應該盡所能讓她脫離空虛的糾纏。
我的身影隻存在白天的地鐵上,一成不變。我是個影針人(‘影針’小偷的行話。指得是每天都是一個樣子,不會改變。就像太陽下的影子,每時每刻的變換都是昨天的重複,不會改變。還有許多行話,例如,‘走馬’意思是快跑。‘潮沼子’意思是被警察抓了。等等)。晚上我一般不會出門,黑夜不屬於我們。每個人都有對黑暗本能的恐懼,心裏充滿警惕感。我也不例外,神說過,黑夜是魔鬼的繁衍地,善良的人在心裏都會滋生恐懼。
另外,夜老鼠會很多,但貓更多。在地鐵上,夜晚的便衣警察比小偷多。所以在黑夜裏,我一般會安靜的呆在自己的空間裏,祈禱,懺悔,懷念過去。不願睡去,夢裏都是碎片般記憶,哭聲,火光,還有個背影。每次驚醒,全身都會濕透,點上煙,一直到天亮。
可這樣的生活並不意味著我很孤單,我有很多朋友都是光屁股長大的。但誌同道合的就不多了,扳扳手指頭就能數過來。最經常見得是順子,別看他高高瘦瘦的長得挺斯文,戴著副小眼鏡裝文化人。其實他是‘鐵鉤子’(意思是說敢於青天白日光明正大的偷的硬漢)膽子賊大。
打著搬家公司的旗子,招呼了四五個人,就圍著城市轉,看上誰家,準有一天給他搬沒。每偷成一次,就把車換一次漆,就跟變色龍似的。有時也會到到我所在的小區。見麵後,衝我笑笑:搬家呢。我點點頭,迅速離開,閃過他身邊時,我輕言:搬別人家呢。他笑嗬嗬衝我嚷,當然可以,主賜福您。過兩天就去您家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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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都是孤兒,從小都生活在城市的西北方,那裏有許多高大的山,有一條小小的鐵路穿越大山,像山的褲腰帶。環繞在群山中有一座很大的修道院,我至極著它很大,很大,說不出到底有多大,可能沒想象的那麼大。
我們的修道院並不是基督正教隻入住女性的修道院,恰恰相反,這座隱藏在群山中的修道院隻有為數不多的女性,大多數都是男教徒。在我的記憶裏,牆壁上永遠模糊不清的聖經訴說著修道院的古老。這裏是專門收容無家可歸的孤兒。每天的生活就是朗誦聖經,與神交流。我六歲就在那裏生活,一直到十八歲。
我的教母是艾蘭修士,她曾告訴我,我第一次看見她時,下的直哭,因為我害怕她那火紅的頭發,在我年幼的眼裏,那就是燃燒的火焰。時間長了便覺得那是絕美漂亮的根源。除了火紅的頭發,教母還有一雙金黃的眼睛,那雙金黃的眼睛望著我時,我的心裏總是莫名溫暖,纖細的雙手拂過我的臉膛,淚水就會消失,既是想哭,也會不自覺的笑起來,長大一些後我知道了,那就是天使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