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雲月一直認為她的心是個無底洞。
而人是有限的。
有限的人給她的愛,縱使是盛夏的驕陽,也填不滿無盡頭的洞。
所以,她選擇離開支艾市,不去渴求高攀不起的愛情,而是緊緊抱住夢想這根浮木,在茫茫人海裏,負隅頑抗。
可是,為什麼……
還是不期而遇了呢,還是以這種無比尷尬的方式?
陽光透過薄薄的窗簾,照進寬敞明亮的房間。
靜謐的斑駁光影裏,男人的俊朗麵龐,近距離看,依然如同六年前,皮膚瓷白如玉,毫無瑕疵,濃墨畫出來的兩道眉,極為英氣,高挺的鼻子形成浪漫的陰影,淡色薄唇微微抿著,卻散發著無聲無息的禁欲魅力,反而更令女人趨之若鶩了吧?
蘇雲月看著躺在她身旁的男人,漂亮如瑪瑙的純淨眼睛不時緩慢地眨一下,秀潔如茉莉花的臉上,始終沒什麼表情。
蘇雲月已經這樣無動於衷地觀察這位睡臉漂亮的先生整整半小時了。
此刻,她自嘲地勾了下唇,掀開被子,坐起,準備下床——
“以後不準喝酒。”
晨起的慵懶嗓音,透著一絲迷人的沙啞。
蘇雲月的心髒敏感地麻了下。
她僵硬地坐在床邊,背對著身後的男人,嘴唇翕動,卻不知該說什麼好,索性抿緊唇,不回應。
她用左腳勾過來一隻拖鞋——
“昨晚要不是我,你就被別人抱走了。”男人又說。
被別人抱走了?
抱走了……
不知為何,這三個字使蘇雲月的臉以0.1秒的速度漲紅了,就像白裏透紅的水迷桃,可愛極了。
左腳不爭氣,怎麼都夠不到拖鞋,反而將拖鞋推得更遠了。
蘇雲月咬著唇,眼裏閃過一絲懊惱。
她隻好先穿上右腳的拖鞋,金雞獨立,跳著去撿另一隻拖鞋。
“既然見麵了,晚上一起吃頓飯。”男人第三次主動開口。
蘇雲月還是不說話,將左腳塞進拖鞋裏。
雙腳落地後的感覺,給了蘇雲月一點底氣。
她告訴自己,“蘇雲月,你已經不是六年前的蘇雲月了,你欠應家的恩情,在應爺爺去世後,也還清了。人生短暫,現在的你,要為自己而活。”
“小皇冠很想你。”
小皇冠是誰?
蘇雲月眨了下眼睛,卷長的睫毛像蝴蝶的翅膀微微顫動,陽光裏,溫柔又純情。
“你沒有什麼想對我說的。”
她能有什麼對這人說呢?
是,她給床上的男人,她法律名義上的丈夫,生了一個兒子。
是,她依然記得,兒子出生那天,因為啼哭洪亮,這位應帆陽先生直接給兒子取名叫“哄哄”。
問哄哄嗎?
她一個“拋夫棄子”去追求夢想的自私女人,有什麼資格過問兒子過得好不好。
蘇雲月閉上眼睛,藏起從心裏蔓延到眼裏的痛苦。
蘇雲月走到沙發邊上,拿起放在茶幾上的黑色菱格手提包,看著同她分居六年的丈夫,舔了下唇,聲音幹澀地說,“昨晚,謝謝你。我們之間的事,如你所說,既然見麵了,也是該解決了。”
應帆陽眸光銳利地看了眼回國後在他眼皮底下溜達兩年的妻子,他拿起腕表,看了眼時間,淡道,“五點,我去朵雲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