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器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遲疑地抬頭望了望夜晚的星光——不曉得為什麼,自打進了李家門,他的記憶力似乎越來越不好了。
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這個一臉可疑的家夥都是來路不明。他嘴裏麵說著“走投無路前來投奔李家執金吾”,身上卻充滿著京城才有的特殊味道。
李大器那天難得還算穿戴整齊,這才沒有被人當做李家門口的叫花子。他抹了抹自己的鼻子,喊來其他人去通知了老爺子。而李大器本人,則是攔住了想要直接入內的楊晉,要他坐在大門口,陪自己玩幾把骰子解悶。
楊晉遲疑了片刻,終於開口:“玩多大的?我先跟您說個明白,別看我風流瀟灑一表人才,實則囊中羞澀……指望我是個富家公子哥宰我一些銀子,那您的算盤可就打錯了。”
李大器聽得這些銅錢叮當作響,已經喜上眉梢:“足夠,足夠。咱賭大點,十文錢一把的。”
李大器皺皺眉,說:“你放心,我李大器一輩子光明磊落,怎麼可能詐你的錢財;咱們啊,就玩猜單雙。”
骰子不斷在手心搖晃,然後落地發出悶響。哮天搖了搖尾巴,低頭看了看花色後,在楊晉跟前用爪子劃了一道又一道。
“你在這裏稍等,我去去就回。”李大器這才對楊晉說道,同時又對來傳話的執金吾耳語了一番:“你們替我看著他,別讓他跑了。我一會兒就回來,我得翻本。”
李靖今天起得格外晚。這也難怪,昨夜京城飛來了信鴿密報,老爺子忙活了半宿,天快亮了才睡下。待到李靖手捧一杯濃茶,正在提神解乏之際,便看到赤條條的李大器從門廊走進了房間。
“輸了?”李靖見怪不怪,放下了茶杯:“說過多少次了,不要把繡金的製服賭上去。那是執金吾的製服,那是李家的象征。”
“你可是與來叫門的人賭的輸贏?”李靖開口問道,避而不談借錢的事情。
“除掉他。”李靖忽然說道,然後捧起茶杯,抿了一口。
“而且,他是來投奔咱李家的。”李大器說道最後,補充了最重要的一句。
“老爺子,人才難得。”李大器聽到這裏,微微抬眼左顧右盼了一番,確定周圍沒人後才壓低了嗓音:“他剛才單手抓起了我的骰子。”
聽到這裏,李靖重新放下茶杯,似乎來了些許興趣:“什麼來路,沒聽說過京城裏還有這一號無名人物……”
“借我二兩銀子,我這便去摸清他的來龍去脈。”李大器兩眼放光,抬頭說道。李靖捋了捋自己的胡子,在袖口摸索一番,拿出一些散碎銀子,遞給了一旁的李大器。
“問個清楚。”身後,李靖喝完了杯中的茶水,輕聲囑咐道:“問個清楚,然後除掉他。”
宅子門口,幾個執金吾圍著坐在中間的楊晉,絲毫沒有鬆懈。歸根結底,是因為六萬姑娘出門采藥,看到門口蹲著的乖乖大狗,便忍不住上下其手,摸得不亦樂乎——李家什麼都好,就是沒有些小動物提提生氣。別的執金吾呢,怕出什麼意外,便隻能小心圍住了楊晉。
“我不吃飯,狗也餓得撐不住了。”楊晉悻悻然,實在提不起什麼興趣:“在下是來投奔李家的,能不能讓我入這個門,賞一碗飯,還望給個準話。不行的話,我便趕緊去找其他飯轍了。”
“不是誑我吧,兄弟。”這句話,總算令楊晉寬慰了不少:“那咱們接著來。我還是買雙。”
是的……
李大器手心一轉,三枚骰子逆著方向高速旋了起來。待到骰子離手,它們竟是懸浮在空中不肯落地。周圍頓起一陣陰風,附近的空氣全部被三枚骰子吸入。
骰子終於在空中停止了旋轉,露出了“一、一、三”的花色。李大器微微抬頭,瞥到了楊晉憤怒的目光。
未等楊晉發力,這股拔地而起的龍卷風已經將楊晉吹上了半空——
唔……人呢……
連同這些個兵器外,剛剛被楊晉贏走的銅錢,也都在空中畫著大圈旋轉著。李大器不急不躁,頻頻抬手,一枚一枚拾起來塞入腰布。
沒有弓,沒有箭。
一道閃電從李大器耳邊掠過;歪著腦袋的李大器情不自禁轉過頭揉了揉耳朵——多半自己這邊的耳朵一時半會聽不到聲音了。
隨後,李大器和楊晉對視片刻,二人皆是脫口而出:“壞了!”
而心急火燎的李大器則是急忙轉了身,朝著楊晉胸口一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著擦身而過的閃電追了過去——
離弦之箭眼瞅著就要墜向大地——說時遲那時快;李大器猛然出手,一把死死攥住了弓箭的末梢——劇烈的閃電霎時間貫穿了李大器的肉身,就連藏在身上的銅錢也不斷冒出火花。但是李大器卻沒有鬆手的意思,反倒是越發用力。
難不成……李大器沒有理會哮天撲騰的爪子,隻是倒抓著哮天拎到了自己眼前細細端詳——難不成,厲害的是這隻狗?
說著,血沫子流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