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1 / 2)

九州之北,苦寒之極——極北。

沒有人知道極北為什麼那麼寒冷卻天天豔陽高照。從她被孕育出來的那一刻起,白雪便覆蓋了她的眉眼,寒冰凍結了她的身軀。陽光不能使它們融化,它們自己也不會。積雪和寒冰用不融化,那是極北,是冰雪的世界,珍禽異獸的天堂,雪帝的故鄉。

小時候,大師姐告訴她說,想要走出極北,就隻有從芒崖上跳下去,長大了之後她才知道,原來也有堂堂正正走出極北的辦法。而且,從芒崖上跳下去,去到的不是 九州,而是八荒。

離開極北之時她向師傅許諾十年為期,若是十年內不歸,便是願意做一世的俗人,此後再不踏進極北一步。那時的她,仍是青澀稚氣的她,大師姐也還是飛揚跋扈的大師姐。如今,十年之期已過去了不知多久,她明白了極北的好,一切卻再也不是從前的樣子了。

“師姐,有人稱是東吳長公主,執了這塊玉佩要見你。”

秦玦接過玉佩,捏在手裏細細摩挲了一陣,才輕聲問他:“人呢?”

“在前殿等著。”

再次相見時,秦玦依舊是當年的樣貌,夷素卻已是白發滿頭的老嫗,縱使華服珠翠加身也不再光彩照人,反倒透著一種遲暮的死寂。

“秦玦!”夷素一見到她就匆忙上前握住她的手,“你跟我回東吳好不好?王兄他病的很重,太醫都說治不好了,但是你一定可以救他的……”

秦玦抽出手,將玉佩放到她手中:“殿下,我與他早已兩不相欠。”

“你什麼意思?”

“我不會去東吳,也不會救他。”秦玦看著她的眼睛,發現那雙如同死水一般的眸子裏慢慢浮起一種稱為絕望的神采。

“秦玦,你怎可如此無情?王兄待你那般好,光是那份情意你便已還不清了,又怎可不去救他!”

“殿下,生老病死,人之常情。”秦玦的語氣還是一如既往的平靜,“若我欠了他的,那麼欠蘇北辰的,欠沉雪的,又該如何還?”

聽了她這話,夷素再也沒了往日的端莊自持,上前想拉住她的手再好好求一求,不料踉蹌了一下,直接摔倒在地上。秦玦上前去扶,夷素便拉住她的衣角怎麼也不肯放手。

“秦玦,我知道從前的種種都是我不好!是我殺了青雀,是我害死了桃夭和你妹妹!是我下令處死顏夫子!一切都是我做的,和王兄毫無幹係!他心裏一直都有你,從來都是你!”

堂內弟子見這麼一個老婦坐在地上泣不成聲,皆有些心軟,是以離秦玦最近的白衣輕聲喚道:“師姐……”語氣之中滿是同情。

“殿下所做的一切,公子又怎會不知道?於他而言,不阻止,便是默許。既是默許,就不算是殿下一人之過。”秦玦蹲在她麵前,麵上看不出是什麼表情,語調也算是輕柔——卻讓夷素心慌,“更何況,青雀是公子的死士,桃夭和挽月又本就是求死之人。”

所以不怪你。

秦玦句句為她開脫,夷素卻覺得她的開脫就像一把把刀子,生生剜去了她心上的血肉。

“殿下,九夷至東吳路途遙遠,我會讓白竹護送殿下回去。”秦玦撥開夷素抓著自己袍子的手,站起身來,“我也勸殿下盡快動身,興許還能見到最後一麵。”

“秦玦!秦玦!”夷素伸手想抓住她,奈何秦玦後退一步,她便又撲倒在了地上,“秦玦!”此時堂中幾名弟子趕緊上前扶起她。

“白竹,要護送殿下安全回到東吳。”秦玦側頭仔細交代了一番,便轉身離開了。

白竹聽完吩咐,又轉身吩咐了師弟們,這才走到夷素麵前,作了一揖:“長公主殿下,我們走吧。”

他麵前的老婦卻像沒有聽到似的,流著淚,喃喃自語著。

“你看,她們一個個都走了,不要你了。你不愛我,可最後陪著你的,就隻有我了。”

回紫竹峰的路上,白衣盯著秦玦的背影看著許久,還是忍不住說道:“師姐,為何不答應她?她看起來……”

挺可憐的。

“我們看著,都挺不忍心的。”

“我知道,你們心軟。”秦玦歎息著,“這整個九夷的人,心都軟。”

語氣中不知何時染上了幾絲無奈。

“所以,要有一個心硬的人來當家。”

回到紫竹峰的時候,雲姌剛從後廚出來,見她回來了也不問什麼,隻是衝她招招手讓她嚐嚐新做的甜羹。

秦玦坐下,吃了一口就覺得有些不對:“前幾日白衣同我說你問他討了一株七葉雪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