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空寂,隻一輪明月高懸天上,淡淡的光暈便如同一層薄紗籠罩著整個天地,唯竹葉的“沙沙”聲,似是回應著楊楚若的那充滿了疑惑和驚恐的問話。
是他,竟然是他軒轅錦鴻
她知道他逃出來了,卻想不到竟然會布下這樣的局。
楊楚若看著軒轅錦鴻脖頸上那暗紅色的疤痕,月光之下更顯得猙獰可怖。
“我真後悔,當時沒有在你心口捅上一刀。”楊楚若的目光中怒火高漲,他害的她險些失去了楚宇晨,還令楚宇晨至今都無法站立行走。
如此一而再,再而三!
若她當時沒有被仇恨和巨大的傷痛所蒙蔽了神誌,多刺他幾刀該有多好。
至少,就不會有今日發生的一切了。
軒轅錦鴻的口唇中溢出微微的歎息之聲,她開始恨他了,從他在密林中顯身的那一刻開始,他就不在是她的朋友,不再是那個她所憐惜的對象,她終於把他當做敵人了。
可他做了這麼多,無非是想得到她的心罷了
他有仇恨,可這仇恨始終都在楚宇晨一個人身上,他從來不想傷害她的
他會變得和楚宇晨一樣強大,不,比楚宇晨還要強大,他可以成為她的依靠,可以給她所有她想要的東西,隻要她接受他就好了。
“如果你願意的,現在捅也不妨。”軒轅錦鴻淡淡的開口了,她不過是不夠了解他罷了,他要給她了解他的時間,了解她的機會,到時候,她就一定會知道自己的心意,明白自己對她也是一片真情的。
軒轅錦鴻看著她,如果承受一刀就能抵消的話,他其實也是願意的。
楊楚若的雙眸驟然收縮,他肯?
可隨即卻想到了楚宇晨,如果自己真的捅他一刀,是否還能看到楚宇晨呢?
楊楚若冷冷的開口,“把楚宇晨還給我。”
這才是她真正想要的人,她甚至可以不再繼續跟軒轅錦鴻計較,她太累了,她想要放手了,她不想再去理這一切的紛擾淩亂,不想再糾結在這一場場的陰謀詭計,不想再去看著無休止的血腥殺戮。
軒轅錦鴻卻歎息著搖了搖頭,這是他唯一不能同意的事,他知道,隻要楚宇晨還在她的身邊,自己就永遠沒有機會了,沒有機會取代楚宇晨的位置。
他不是軒轅錦澤,他不會囚禁她,能不會用武力威逼她,他隻想要一個機會,讓她了解他的心意。
而楚宇晨就是這個機會,隻要他還在自己的手中,她便舍不得離開,這樣日日相處下來,她總會了解自己的。
“一年,我隻要一年的時間,你試著接近我,試著接受我,如果一年之後,你還是不願意的話,我會把他還給你的。”軒轅錦鴻的聲音聽起來充滿了誠意。
可楊楚若卻不願意相信,如此卑鄙的手段,如此毒辣的小人,她有怎麼可能相信他說的話。
但
他能這樣說的話,也就代表著楚宇晨還是安全的,他並沒有出任何意外。
“讓我先見見他,不看到他還安好,我不會跟他談任何事。”
她無法信任他,她隻相信自己親眼所見,如果不看到楚宇晨,她絕不會答應這樣荒謬的條件。而她現在最迫切的事,不過是要確定楚宇晨還安好。
“那你先吃飯可好?”軒轅錦鴻溫聲說道,似是在勸說鬧脾氣的心上人。
“我吃不下去。”楊楚若低聲說道,看不到楚宇晨,不能確定他的情況,她就算再餓,又能又什麼胃口呢。
軒轅錦鴻的目光微閃,轉身竹林外走去,“你一頓不吃飯,我就餓楚宇晨一頓,你一日不吃飯,我就餓楚宇晨一日。什麼時候,你吃了飯,什麼時候他才有飯吃。”
楊楚若驟然抬起頭來,他說什麼
不給楚宇晨食物?
那怎麼可以,他現在的身子這樣弱,連自己站立都做不到,想來掛念自己的心一點都不遜與自己掛念他的。
再沒有食物可吃
她可以絕食,她可以傷害自己的身體。
但她絕對不會允許別人對楚宇晨做出同樣的事來。
軒轅錦鴻,算你狠!
楊楚若恨恨的搖了搖牙,對著軒轅錦鴻的背影大聲喊道:“我吃,我吃就是了!”
軒轅錦鴻停下了腳步,卻沒有回頭,臉上浮現了一個苦澀的笑容來,他自然知道這是最有效的辦法,也正是因此,他還用這樣的辦法的。
雖然達到了目的,可他心中卻並不舒服。
畢竟,雖然是他威脅了她,可籌碼依舊是楚宇晨,依舊是因為楚宇晨。
輕輕歎了口氣,自我安慰著,她現在一顆心還在楚宇晨身上,自然會如此的,等到她變換了心意,就不會再這樣了。是暫時的,隻不過是暫時的罷了。
軒轅錦鴻看著竹林的深處,低聲說道:“好,等你吃完了,我就叫人給楚宇晨送飯去。他今日,也一樣,餓了一日了。”
話音剛落,身上就傳來了咀嚼之聲。
軒轅錦鴻微微一怔,這才轉過了身去,卻看見楊楚若席地而坐,手中捧起了一碗湯,不管那還燙人的溫度,如同傾倒一般的飛速喝完,風卷殘雲一般的將一托盤的時候吃得幹幹淨淨。
軒轅錦鴻目光不轉睛的看著吃的絲毫不顧形象的楊楚若,眼神從驚詫轉為憤怒又最終化做了無奈。
她竟然如此去吃,似是片刻都不想耽誤似的,為了楚宇晨而吃
他心中的怒火升騰了起來,恨不得立刻就改口,收回剛才所說的每一句話來!
可她竟然連狼吞虎咽竟也可以這麼美?
他見過無數的女子,天鳳國的後宮,楚國的後宮,都不乏傾國傾城的佳人。她固然容貌美到了令人失神,可他卻一直想不明白她那裏吸引了他。
在這一刻,軒轅錦鴻終於明白了。
是性情,原來自己真正所愛的,就是她這樣堅強倔強的性情啊。
她沒有大哭,沒有軟弱,即使在這樣的處境中,她還冷靜的與自己的談判。
即使自己用楚宇晨威脅她,她都沒有眼淚,沒有如同一般女子那樣的無助,她似乎是在一瞬間,怎麼做才是對楚宇晨最有利的。
於是她便去做了,無論這事如何的違了她的心願。
原來這就是自己愛上她真正的原因啊
一個會為了愛不管不顧,愛得真摯愛得願意付出自己的生命,自己的一切的女子。
這不正是他所缺少,他所向往的嗎?
原來,自己愛著的真是這樣的,讓他無比差異又無比憤怒的她
軒轅錦鴻突然覺得不生氣了,至少是沒那麼生氣了,他現在明白了,如果她不是這樣的性情,縱然有這樣一副天仙一般的麵孔,大約也無法在自己的心中留下如此難以磨滅的印象吧?
楊楚若如同風卷殘雲一般吃完了托盤中的飯菜,雖然是精心烹製的美味,她卻吃的如同牛嚼牡丹,無法見到楚宇晨,無法確定楚宇晨的處境,讓她覺得一切美味佳肴都味同嚼蠟。
就算是此時此刻天下水陸奇珍,甚至龍肝鳳髓都擺在她麵前,她也不會提起一丁點的胃口來。
可她必須吃,為了楚宇晨。
此時,大約真的給她蠟燭,她也吃得下去的吧?
抬起頭來,看著目光中都是一片茫然的軒轅錦鴻,楊楚若沉聲說道:“我吃完了,你也要做到你說的!”
軒轅錦鴻看著她那一臉的堅定,沉默的點了點頭,半晌,才說道:“明日,我再過來”
楊楚若向著走了一步,目光中流露出急切來,“我什麼時候可以見到楚宇晨?我需要見到他,我需要知道他現在一切還好!”她必須知道,這才是她最牽腸掛肚的事。
“你那麼想見到他嗎?”軒轅錦鴻聽著她的那焦躁的語氣,心在微微下沉,她心中還是他,始終是他
“那就,明日陪我一整天吧,如同朋友一般即可,我們可以喝茶,撫琴”
“隻是這樣?”楊楚若的雙眉皺在了一起,隻需要跟他一起做一日的朋友,自己就可以見到楚宇晨?
軒轅錦鴻的心幾乎沉到了穀底,她肯了
如果是自己走到她的麵前,提出這樣一個要求,她斷然不肯的吧?非但不肯隻怕還要臭罵自己一頓,可現在她卻毫不遲疑
楚宇晨,你可知你何其幸運?
“是,隻是這樣,就足夠了,如果你做到了,明日晚上,我讓你見他一麵。”軒轅錦鴻低聲說道,心中卻有些遲疑,讓楊楚若見到楚宇晨是否是個好主意呢?
她的所有注意力必然被楚宇晨所吸引,而他就又一次成了一個旁觀者,一個眼睜睜看著他們之間真情流露,卻無法更近一步的旁觀者。那滋味,不好受的
可如果這樣天天聽著她在自己麵前談起他
軒轅錦鴻搖了搖頭,同樣是不好受的。時時刻刻,她的心中腦中都隻有一個楚宇晨。
也許,讓他們見一麵反而會好一些吧。至少她知道了楚宇晨還活著,也許心會略微鬆下來一些,對自己少些敵意,少些防備。
軒轅錦鴻向著竹林深處走去,走出了那月光能照耀的地方,隱入了竹林的深處。
楊楚若返回茅屋之中,開始閉目養神,明日,隻要過了明日,她就能見到楚宇晨了。
也不知道他過的好不好
心中猛然的一驚,也許,不會太好吧
現在楊楚若已經徹底打消了離開的念頭的,就是要離開,她也必須先見到楚宇晨,先確定他現在還好。
然後
可然後,她敢離開嗎?如果她走了,他會殺掉楚宇晨怎麼辦?
船上的人現在應該著急了吧?畢竟,他們兩日未歸,她相信,很快就會有消息傳到裳兒哪裏,而裳兒絕對不會任由他們失去所有的線索的。
心中默默盤算著,他們從出發到上岸的碼頭,一共是走了七日。
聽到這位“神醫”的消息後,離開時告訴船上人的是也許一兩日返回來。
也就是說,今日已經是第二日了,明日還不見蹤跡的話,那必然船上的人會開始焦躁起來,於情於理都會去告訴裳兒一聲,返程也需要七日時間。
楊楚若默默估算著,十日,大約是十日之後,裳兒應該就能趕到了。
這樣的話,她隻需要十天之內弄明白一件事,那就是楚宇晨人在哪裏,然後穩住軒轅錦鴻
心中的主意打定,整個人都覺得一送,隨之而來的困倦如同濤濤江水般湧了上來。
隻需要十天而已,她敷衍他十天,就足夠了!
楊楚若漸漸進入了夢鄉之中,第二日睜開雙眼的時候,才發現天光已經大亮。
“夫人。”一聲激動的叫聲,楊楚若便看到她隨身的侍女從門外走了進來,看到她的瞬間,眼淚就落了下來。
“青兒,你怎麼來了?宇晨呢?他在哪裏?”楊楚若急忙站了起來,向著青兒走了過去。
她原本不想帶青兒一起出來的,可是耐不住青兒一直磨,隻能讓她跟著了。
雖然名為主仆,實際上,兩人基本都是姐妹了。
青兒還活著,也就是說,楚宇晨也很可能活著,甚至他們昨日有可能被關押在了一起,她也許就是知道楚宇晨具體位置的人。
仔細打量著自己的侍女,見她的神情中雖然有著疲憊和恐懼,但衣飾卻都還在,身上也不似有傷的樣子,看起來,他們並沒有使用什麼武力。心中略略一鬆。
“公子還讓這些壞人關著!”青兒的眼淚落的更急了,她當時隻覺得眼前一花,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等她再醒過來的時候,人躺在一張鋪了稻草的木板床上,對麵的另一張床上躺著她家的公子。
哪裏潮濕而黑暗,根本無法看到外麵,似乎是一個地牢。
而她的猜想很快被證實了,飯是從他們頭頂上送下來的。
那地牢高約有一丈,上麵有一塊木板被打開了,出現了光亮,然後一根繩子垂下來,拴著一個竹籃,裏麵有些粗劣的食物。
青兒一麵哭著,一麵低聲告訴楊楚若她所知道的。
“那今日呢?今日你怎麼出來的,你可看到了那地牢在什麼地方?”楊楚若有些焦急的問道,這是她最想知道的消息了。
青兒卻搖了搖頭,“我是被人蒙著眼睛帶到這裏來的,不過一路上都問到了竹子的清香,想來就在這竹林裏。”
楊楚若的眼睛微微眯起,關押楚宇晨的地方在地下,她知道如何找到楚宇晨了。既然地牢在這竹林之內,那必然是在竹子的下方,而挖出地牢就會影響竹子的根係生長,所以,她隻要找到哪裏的竹子生長的格外萎靡些,就能找到楚宇晨的所在了。
“楚若”一聲醇厚的男聲響起,楊楚若的目光微閃,這是軒轅錦鴻的聲音。
想到她與軒轅錦鴻的約定,她深深吸了口氣,從房中走了出去。
隻見茅屋外的空地上,不知合適被擺放了無數的鮮花,幾乎春日裏能看到的所有花都被收集到了這裏一般,看起來濃濃春意都在這小小的竹林中蔓延了開來。
竹子那蒼翠的綠,鮮花的姹紫嫣紅交織著,好一片燦爛的春光。
花中,有一具瑤琴,旁邊還放著小小的青銅香爐,讓陽光照耀的顯得有新青紫色的香豔從香爐中嫋嫋而出,被微風一吹,又四散飄開,為花香更添了一抹韻味。
軒轅錦鴻抬頭看向楊楚若,臉上帶著笑容,這是他花了心思的布置,不知道她會不會喜歡。
楊楚若卻隻是冰冷冷的看著眼前的一切,這不是符合她此時心境的事,這樣的花團錦簇,這樣的春日昂然。
她一日不見到楚宇晨,就一日心中無法安定,這春光再美,她也無心一個人獨賞。
楊楚若如同對眼前的美景視而不見一般走了過去。
直視著軒轅錦鴻的雙眸,“是不是今晚,我就可以見到宇晨了?”這才是她最關心的問題,沒有楚宇晨,再明媚的春光都無她無幹。
軒轅錦鴻的眸子在一點點的收緊,他花了一夜的時間,讓人收集了整個碼頭上的鮮花,精心布置了一夜,這樣的風雅,這樣的明豔,可她就似乎沒有看見一樣。
一見麵,第一句話問的還是楚宇晨!
全是楚宇晨!
都是楚宇晨!
難道她的心中再也裝不了一點別的東西了嗎?
軒轅錦鴻大口大口的喘著氣,突然覺得自己所有的精心布置都是白費力氣。
他真的憤怒了,因為她這一句在他看來破壞了所有美感的話語。
軒轅錦鴻驟然轉身,渾身都散發出戾氣來,“若你就是如此陪伴我的,你便永遠不要想見到他了!”他甚至連他的名字也不願意提起,恨不得立刻就去地牢之中,酷刑折磨,或者幹脆就一刀殺了他。
徹底斷了楊楚若的念頭!
什麼溫水煮青蛙,什麼日久生情!
他統統都不管了,他就是要一個痛快的答案,軒轅錦鴻突然一腳踢翻了瑤琴。琴弦擊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來,那青銅的香爐也咕嚕嚕的滾動到了花下,不見了蹤影。
“你喜歡我,是嗎?”楊楚若看都沒有看如同發瘋一般的軒轅錦鴻,絲毫沒有被他的恐嚇所震懾,她淡淡說著,雖是問句,卻如同在陳述一個事實。
他的所作所為,她都看在了眼中,而一切,也隻有這樣一個答案了。
剛才還如同瘋魔了一般軒轅錦鴻驟然停下了所有的動作,心開始狂跳了起來,他轉過身來,看向了楊楚若。
她明白了,她終於還是明白過來了,她終於感受到自己的心意了,這總是一件好事,一個好的開始。
軒轅錦鴻心中開始有喜悅蔓延,“不錯,楚若,你都明白了,對嗎?太好了,我會複辟天鳳國,我會讓所有犯過錯的人都受到懲罰,我還會一統各國,成為有史以來最偉大的帝王。我有這樣的能力,我能做得到。我會成為這個世上最強大的人,楚若,你知道嗎?”
軒轅錦鴻的雙眸開始變得狂亂了起來,話語越來越淩亂不堪。
“你可以和我一起,我們一起,把所有的人都踩在腳下。楚若,你想一想,史書上會記載我們的故事,最偉大的皇帝和皇後。”他的聲音開始有些發顫,似乎是這他自己所描繪出的美好場景迷了心智。
楊楚若看著軒轅錦鴻因為用力而暴起的青筋,那張曾經充滿了溫和笑意的臉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狂熱和扭曲。
她輕輕的搖了搖頭,這是他的心願,並非她的。
他想給她的,並不是她想要的。
這個人已經瘋了,多年的壓迫和殘忍的對待,驟然得到的巨大的力量。他已經瘋了,他在仇恨著世界上的一切。這不是一個帝王的心態,這是屠夫和強盜的心態。
“可你問過,我想要什麼嗎?”楊楚若親聲說道,她想要的隻有安寧和平靜的生活,遠離紛紛擾擾,女子生而願有家。她想要的是一個跟她相伴一生,與她情投意合的夫婿。
她不想把所有人都踩在腳下,也不願意做什麼史書上最偉大的皇後。
她的要求是如此的平凡簡單,她隻是想要和楚宇晨在一起,永遠在一起。
“你想要什麼?”軒轅錦鴻似是楞了一下,最強大的力量,成為所有人都懼怕的人,這難道不是每個人都想要的嗎?她還想要什麼?
“楚宇晨。”楊楚若一字一字的吐出這個名字來。
她知道他不想聽,她也知道這樣做的危險。
她甚至本來都決定了要跟他虛與委蛇,要敷衍他,對著他做出歡樂的模樣來。
可到頭來,她發現她根本不可能做到,她無法違背自己的內心。沒有楚宇晨,她就是不快樂,見不到楚宇晨,她就無法笑出來的。這才是她的心願,這才是她真實的內心。
眼看著軒轅錦鴻又一次要暴怒起來,楊楚若不等他發作,就立刻說道:“如果你喜歡我,你就不該讓我強顏歡笑,如果你在乎我,你就不該讓我心中如此驚恐不安。”
軒轅錦鴻楞了楞,她說的,似乎也有道理
可那麼,他應該怎麼做呢?這一生,他從來沒有見過真正的男女之情,眼中所看的,耳中所聽的,都不是楊楚若訴說的感情。
他向往,他豔羨,可他從來都不知道,真正的感情是什麼樣的。
軒轅錦鴻露出茫然的神色
楊楚若趁著他心智略有動搖的一刻,上前一步,放柔了聲音,也放低了姿態,誠摯的眼眸看向了軒轅錦鴻,“讓我見見他吧,讓我知道他還好,我也可以安下心來,開開心心的陪著你說話,為你撫琴。”
她的語調溫柔和平和,似是帶著安定人心的力量,讓他不由自主的被誘惑了,“你是說,你開開心心的?”軒轅錦鴻心中的迷茫在漸漸擴大。
楊楚若凝視著他的雙眸,肯定的對著他說道:“自然是開開心心的,可人隻有安心,才能開心啊。”
她知道他的心靈已經扭曲了,他已經分不清楚是非對錯,心中隻剩下一個狂熱的念頭,而為了這個念頭,他什麼都做得出來,什麼都不在乎。
可她此時,卻在強迫自己把他當做是一個不諳世事的小孩子,一個需要她哄著需要她問聲細語的溫柔以待的小孩子。她強壓著心中的厭惡,憎恨,強壓著想要除掉他的念頭。雙眸中凝聚出柔柔的暖意來。
微風徐徐吹過,撫過她頭上的青絲,她雙眸溫暖,比這春風還讓人心動。
良久,軒轅錦鴻低聲答道:“好”
這樣的情景才是他所期盼的,才是他心中那副美好的畫卷的開端。隻是見見罷了,她終究是沒有能力救走他的,隻要他還在自己手上,她就會留在自己的身邊。
而隻要她還在自己的身邊,他總是有機會的,總是有希望的。
她會開開心心的陪著自己說話,為自己撫琴,這聽起來太誘惑了,比他知道她心中難過的做這些事,要讓他覺得誘惑的多
這顯然是個更好的,更讓他高興的建議。
楊楚若終於等到了那聲“好”,心慢慢鬆了下來,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了一個真心的笑容來。
卻發現軒轅錦鴻的眸子猛得一寒,她笑了,又是因為那個楚宇晨
楊楚若不敢容他多想,伸手握住了軒轅錦鴻的手,揚起頭來,對他露出了一個充滿了溫柔的笑容來。
軒轅錦鴻眸中的冷意漸漸淡去,低頭看向了她的手,如同月光般皎潔的白皙,如同溫軟的溫泉般的溫暖。
軒轅錦鴻的身子驟然一緊,摔開了楊楚若的手,背轉身去,似是氣息都淩亂了,隻有大口大口是喘氣聲從他口中不斷傳了出來。
半晌,一條黑色的布巾被扔在了她的身上,軒轅錦鴻的聲音冰冷,“帶上這個,我帶你去。”
楊楚若毫不遲疑的將黑色的布巾蒙住了自己的雙眼,眼前立刻就是一片黑暗,所有的春光都消失的幹幹淨淨,讓人充滿了未知的恐懼。
“好了。”楊楚若壓下心中不安,低聲說道:“我們現在走吧。”
她茫然的伸出手去,感覺到軒轅錦鴻抓住了她的手。她跌跌撞撞的隨著他行走著。
明明什麼都看不見了,明明眼前一片黑暗,腳下踉蹌,可她卻走得很快,緊緊跟著軒轅錦鴻的腳步,似是連一分一秒都無法等待了一般。
眼睛被蒙住後,似乎其他的感官都在一瞬間都變得靈敏的起來,楊楚若清晰的聞到了花香和竹子那清新的香氣。
她跟著軒轅錦鴻的身後,隻覺得那花香越來越淡了,身子已是轉了幾轉,不用問也知道,軒轅在故意帶著她繞彎,讓她無法辨別清楚方向。
漸漸的,鼻端隻剩下了竹子那清新的香味,在楊楚若身邊充盈著。
她一步步隨著軒轅錦鴻走著,隻覺得每一步都離楚宇晨更近了一步。
一步,
兩步,
一百步,
她心中默默數著步數,這是她唯一能知道的線索,她與他之間距離的唯一憑證。
靜默的數著,當數到七千三百步的時候,楊楚若的腳步驟然一頓。
原來如此
楊楚若的嘴角揚起了一抹微笑,她竟然從來未曾發現這樣的秘密,軒轅錦鴻,這一次,隻怕你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了。
若是你不故弄玄虛的帶著我繞彎,若是你沒有蒙上我的雙眼,可能我還無法發現這個秘密。
但現在
原來楚宇晨在這裏啊
楊楚若無聲的笑了。
陡然是輕鬆之感,讓她整個人都放鬆了不少,隻要她知道他在哪裏,她就一定會找到辦法。
十天,很快的,她隻需要再忍耐十天。隻要等到裳兒趕到
“到了。”是軒轅錦鴻的聲音,“你站在這裏,先不要動。”
一聲巨大的聲響從不遠處的腳下傳來,楊楚若驟然聽到,嚇了一跳,隨即明白過來,那是打開地牢頂蓋的聲音。
心在瞬間收緊了,她要見到楚宇晨了,馬上就要見到他了。
她相信,用不了多久,她就可以與他團聚了。
接近著她隻覺得整個人都淩空而起,片刻後又落了下來。
地下那潮濕中帶著泥土腥味的空氣充斥了她的鼻端,這就是楚宇晨被關押的地方了吧?
楊楚若呼吸著汙濁的空氣,心中感傷不已。
她會盡快,她一定會想盡一切辦法帶他出去的。
“拿下來吧。”是軒轅錦鴻的聲音,隨著頭頂上一聲巨響,頂蓋被關上了。
楊楚若摘下蒙眼的黑色布巾,卻聽見楚宇晨焦急的聲音響起,“若兒,怎麼你也來了?你可還好,有受傷?”
重新聽到楚宇晨的聲音,讓她幾乎要激動的落下淚來,楊楚若略站了站,等眼睛適應了牢房中的黑暗,這才舉目尋找楚宇晨的方向。
隻見一張小小的竹木床靠近牆邊放著,楚宇晨正坐在床上,焦急的望著她。
楊楚若的雙眸一瞬間就濕潤了,幾步撲到床前,伸手抓住了楚宇晨的雙手,感受到他的體溫,楊楚若的眼淚瑟瑟而落,抽噎著問道:“我很好,我沒有受傷,宇晨,你還好嘛?”
她急切的想知道他是否安好。她急切的想要帶著他離開這裏。
“還好,你別擔心。”楚宇晨的情緒在經過了看到楊楚若的安好的驚喜之後,開始低落了下來。
他是希望她能夠逃走,他希望她能平安的離開,哪怕剩下的一切都要自己承擔。
“是軒轅錦澤我沒有被關在這裏,我是來看看你的,隻怕不會有太多的時間。”楊楚若的聲音嗚咽,強忍著傷悲擦了一把眼淚,壓低了聲音在楚宇晨耳邊說道。“我已經知道這地牢在哪裏了,你放心,我會帶你一起走的。”
不行!
這太危險了,想要逃出去的話,她自己走也許還要可能,但帶上一個行動不便的自己,難度將是數十倍甚至上百倍的再增加,絕對不能讓她這樣做。
他隻會連累她無法離開。
楚宇晨正想說些什麼,話到嘴裏,又吞下了。
罷了。
她們這裏說話,也不知他能不能聽得出來,若是說漏嘴了,可就不好了。
軒轅錦鴻沒死,他又怎麼可能全無安排呢。
就算沒有軒轅錦鴻,他的身邊,也不可能沒有暗衛暗中保護的。
“你聽我說!”楊楚若焦急是握緊了楚宇晨的手,“你不走,我絕不會走!”她的聲音中充滿了倔強,雙眸中的堅定更是讓人清楚的知道,這是她的決定,絕對不會有絲毫的更改。
楚宇晨心中歎息,他就知道,她便是如此,從來都是如此
“就算是要死,我也要跟你死在一起!”楊楚若咬牙說道,她當然知道帶著他一起走會有多麼的艱難,可若是不帶著他一起,自己就算逃走了,又有什麼意義?
她與他是夫妻,是一體的,無論生死,他們都要在一起,絕對不會有任何人或者任何的力量能夠將他們分來!
“別胡說。”楚宇晨伸手掩上了她的口,“我們能逃出去,我們一起經曆了那麼多風風雨雨,多少次都是死裏逃生。這一次也不會例外,這裏關不住我們,隻要我們想走,這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個地方能關住我們。”
楚宇晨的聲音中充滿了自信,充滿了讓人安心的力量。
這才是楚宇晨,才是她愛的那個男人。
楊楚若帶著淚水笑了,那笑容似是照亮了整個陰暗的地牢,讓人在寒冷和潮濕中也感覺到了無邊的暖意。
頭頂的頂板卻隨著“咣當”一聲巨響被打開了,不過是一瞬間的功夫,軒轅錦鴻跳了下來。
楚宇晨下意識的一伸手,就將楊楚若擁入了懷中,以保護的姿態看向了軒轅錦鴻。
軒轅錦鴻冷冷看了兩個人一眼,才對楊楚若說道:“我已經讓你見過他了,現在,你可滿意了?”
楊楚若臉上的笑容慢慢斂去,猶自舍不得鬆開楚宇晨的手,卻依舊從他懷中掙脫了出來,現在的情況對他們不利,她要忍耐,也隻有忍耐。
轉頭看了軒轅錦鴻一眼,她柔聲說道:“謝謝你。”
軒轅錦鴻一怔,本來看到兩個人親密相擁的樣子,讓他心中充滿了怒火,且沒有想到她竟然如此誠摯的向著自己道謝,看著她臉上那溫柔的表情,聽著她平和的語調。
軒轅錦鴻突然發現,他心中的怒意在慢慢的消散。隻因為她的平和,隻因為她一聲簡簡單單的“謝謝”。
怔了怔,原本為難楚宇晨的心思消失的幹幹淨淨,軒轅錦鴻沉聲說道:“蒙上眼睛,我們該離開了。”
他已經完成了直接的承諾,現在輪到她來完成她的承諾了。
楊楚若含笑點了點頭,似乎對這樣的安排沒有任何不滿一般。
伸手為自己蒙上眼睛,沒有絲毫的作弊,完完全全按照軒轅錦鴻所說的,讓自己看不見一絲一毫。
“如果你敢傷害她”楚宇晨看著被蒙上了上雙眼的楊楚若,心中的悲憤難以自製。
軒轅錦鴻卻看都不看他一眼,楚宇晨在他的眼中,不過是一個籌碼,一個棋子罷了,他隻需要他活著,隻需要用他來牽製楊楚若。
他怎麼說的,怎麼想得,對他而言,沒有任何意義。
口中冷冷“哼”了一聲,軒轅錦鴻一手環住了楊楚若的腰,雙足在地上一點,整個人就淩空而起。
“嘭”的一聲巨響,地牢又一次陷入了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楚宇晨的心也隨著眼前的黑暗一點點的暗了下去,隻覺得這黑暗仿佛是有著實質一般,沉甸甸壓在了他的心上。
楊楚若跟著軒轅錦鴻,如同來時一般,在竹林之中左右繞了半天,才終於聽到軒轅錦鴻的聲音說道:“摘掉吧。如今,你該兌現你的承諾了。”
楊楚若除去了蒙眼的長巾,對著軒轅錦鴻笑了笑,隨口招呼自己的侍女,“青兒,焚香,我要為軒轅公子撫琴。”
青兒呆愣愣的看著楊楚若的笑容,即使是見慣了楊楚若,卻還是被她這一刻的笑容晃花了眼,即使是身為女子,她依舊是覺得目眩神迷。
片刻才清醒了過來,卻見楊楚若已經走到了青兒身旁,笑著回頭對軒轅錦鴻說道:“我與她一起去吧,這傻丫頭不如我懂香料。”
兩個人一起返回了屋中,青兒立刻說道:“夫人,他們讓我給船上送了信,說你和公子已經在神醫家中了,隻是治療需要的時間很長,讓他們不用等了”
“什麼?”楊楚若手中的香爐落在地上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船夫多半不會發現事情有了異常,也就是說,沒有人會把消息傳遞回去,裳兒不會發現他們遇到了麻煩
看來,這一次隻能靠自己了。
楊楚若深深吸了口氣,撿起地上的香爐來,這才對著青兒壓低了聲音,沉聲說道:“不妨事,我已經知道了地牢的所在”
她抬起頭來,雙眸中閃過一絲堅定。
一爐檀香焚起,絲絲縷縷的香煙從鏤空的雕花之中飄散而出,楊楚若端莊華貴,一雙白皙的手在琴弦之上一撫而過。
霎時間,似是萬籟就寂靜了,空曠的竹林中隻剩下了她的琴聲悠揚,飄蕩在竹林中,隻聽那琴聲如流水,如春光,溫柔之極,卻又充斥了整個空間。
讓人在不知不覺之間,整個心神都為之恍惚了。
軒轅錦鴻遠遠看著那撫琴的人,琴聲之中那淡然悠揚之意讓他身心都似得到了安撫。
心中甚至有些慶幸,慶幸自己能夠最終還是聽了她的,讓她看來一眼楚宇晨,否則的話,她也彈不出這樣安然閑適的琴音吧?
軒轅錦鴻的嘴角蕩起一抹笑意來,閉上了雙眼,露出享受的表情來。半晌,卻又突然霍然睜開了。
為何那琴音中的安然中帶著一絲決絕,閑適中又暗暗藏著了一縷急切呢?
剛才睜著雙眼還不覺得,可當他閉上了眼睛之後,全身心都沉浸在了那琴聲之中,卻發現了琴聲之下,有些隱隱藏著的東西一般。
看來,她還是不肯甘心啊
軒轅錦鴻站了起來,卻發現在他起身的同時,那琴聲也停了下來,楊楚若對著他溫柔一下,說道:“你怎麼喝得是茶?”語氣中似是含了抱怨和不滿。
軒轅錦鴻怔了怔,看了看手中的杯子。
卻看見楊楚若的手又放在了琴弦之上,隻是輕輕一撥,那瑤琴登時發出如同綺麗之極的聲音來,仿佛一刹那之間身邊景物轉換,已是身在了十丈軟紅之間。
楊楚若的琴聲突然變得柔美之極,仿佛一隻靈秀嬌媚的小狐狸突然躥進了人心裏,正用那毛茸茸的小爪子一下一下撓在人心上,隻覺得全身的血脈都被牽動了,一顆心飄飄蕩蕩的浮在了半空之中。
整個天地都呈現出了瑰麗的色彩,而整個天地也隻能容納得下她的琴聲。
正是心神失守,完全被這琴音操控的時候,卻聽見楊楚若的聲音緩緩從她口中流淌了出來,合著琴聲,似嬌嗔,似抱怨,卻又讓人覺得親近之極。
“美人醉燈下,左右流橫波。
王孫醉床上,顛倒眠綺羅。”
她彈得本是令人心神蕩漾的段子,此時這話語再合了琴聲出口,竟然令人陡然生出恨不得一醉之感。
軒轅錦鴻隻覺得自己竟一時之間不知道身在天上,還是人間。
青兒含笑托著一壺酒走了上來,這是楊楚若方才跟他要的酒,軒轅錦鴻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她是因此要的酒啊。
隻見青兒滿滿為他斟了一杯酒。
遲疑了一下,暗中觀察,發現酒中沒有別人動過手腳,這才放下心來。
卻聽見楊楚若又說道:“我今勸君醉”她揚起頭來,露出一個嫵媚之極的微笑,檀口微揚讓人的一顆心隻剩下了她的笑容。
軒轅錦鴻更不遲疑,仰頭一口喝下了杯中酒。
琴聲又起,還是那柔美嬌豔的調子,還是那風月無邊的詩詞
軒轅錦鴻在楊楚若的勸酒之中,竟不知自己已經喝下了多少,隻覺得頭都有些發暈了。
可這琴音卻是如此美妙,那撫在弦上的一雙手分明就是撫在了他的心上。
軒轅錦鴻隻覺得一杯又一杯的美酒被斟滿了,被自己喝了下去。
楊楚若的雙眼時刻留意著軒轅錦鴻,看到他的眼角開始酸澀,慢慢垂下頭去,這才深深吸了口氣,停下了彈琴的手。
有人從竹林中閃了出來,去攙扶軒轅錦鴻。
楊楚若停下了彈琴的手,向著來人問道:“我想在茅屋之中加一張床,不知道可以嗎?那椅子上睡得腰酸背疼的。”
那人遲疑了一下,看了看已經昏昏然睡去的軒轅錦鴻,才說道:“姑娘湊合一夜吧,這茅屋主上有過嚴令,沒有主人的允許我們是不能進去的。”
楊楚若露出失望的神色來,點了點頭,說了句:“如此,我明日自己問他就是了。”
那人略帶歉意的笑了笑,帶著軒轅錦鴻離開了茅屋。
青兒放下酒壺,笑著說道:“夫人,這樣可成了吧?我看那軒轅公子喝了不少酒了,今晚等天色黑了,咱們就逃走吧。”她心中高興湊近了楊楚若耳邊低聲說著話。
卻突然一驚,雙眸驟然放大,“夫人,你的手”
纖細的十指已經破損了,絲絲縷縷的血跡留在了琴弦上,襯托著那白玉似是手掌之上,如同一粒粒珊瑚珠子從楊楚若的指尖滾落,看起來讓人覺得觸目驚心。
“不妨事的。”楊楚若笑了笑,沒想到軒轅錦鴻竟然有這樣的酒量,為了維持琴音,她不過是破損了手指罷了,這樣的小傷還不在她心中。
不妨事!夫人竟然說不妨事!
從來十指連心啊,這要疼成什麼樣子。
可夫人卻還是笑意盈盈的,似是充滿了喜悅之意。
夫人真愛公子,否則夫人怎麼會忍著手指不斷出血的劇痛都不肯停下,隻為為了讓軒轅公子多喝一杯
而他每多喝一杯,她與自己家公子就多了一份安全
夫人,真是不容易啊。
青兒心中想著,手中卻毫不遲疑的撕下了自己衣裳上的布條,為楊楚若包紮了起來。
楊楚若一言不發,似乎那真在滴血的不是她的手指一般。
抬頭看了一眼天邊,隻覺得今日天黑的格外的慢一些,都已經這個時候了,怎麼還是看不見太陽落下,月色升起。
“夫人,包紮好了。”青兒小心翼翼的帶著心疼替楊楚若包紮好了手指上的傷,楊楚若卻隻是漫不經心的看了一眼。
說道:“青兒,我們抓緊時間休息一會兒,等到天黑了,就去救他出來。”
再兩個人的假寐中,太陽終於落了下去,天色一點點的黑了下來。
楊楚若首先睜開了眼睛,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心中暗喜,今天並不似昨日一般月光撒遍大地,而是一個模糊而朦朧的毛月亮,隻發出昏暗的光來。
整個竹林都似處在了一片黑暗之中,這樣的天色,正是適合隱藏行蹤的時候。
楊楚若看著天上的月亮,隻覺得信心又多了幾分,隻要天時她有了,人和她也有。所欠缺的唯獨隻有地利罷了,可隻要走出這片竹林,不過十幾裏的路程,天亮之前,她還是有把握趕到碼頭邊的。
隻希望,今晚能夠沒有人發現他們逃跑。
按照楊楚若的分析,這片林子被看守的並不嚴密,似乎軒轅錦鴻也很不願意讓別人離她太近,這正好給了楊楚若一定程度上的自由,方便了她要做的事。
楊楚若站起身來,輕輕拍了拍還在熟睡的青兒,低聲說道:“青兒,起來吧,天色暗了,我們要開始想辦法救你家公子出來了。”
拿起軒轅錦鴻昨晚為她蓋的薄毯,楊楚若用手指比量好了合適的寬度,拔下頭上的金簪,插入了她量好的地方,一個細小的洞出現在了薄毯上。楊楚若手起簪落,不過片刻功夫,就在薄毯上紮出了一個細小的缺口來。
楊楚若對著青兒低聲解釋著:“我們把這毯子弄成布條,這毯子很結實,我試過了,然後垂下去,拽你家公子上來。”
青兒聽說了是救公子用得東西,連忙過來幫忙,兩個人忙亂了一會。
原本的薄毯已經被兩個人撕成了布條,每根都用力綁緊,連接在了一起,楊楚若試了試結實程度,含著欣喜對青兒點了點頭,青兒也露出了笑容來。
“跟我來。”帶著處理好的布條,楊楚若帶著青兒來到了茅屋後麵的空曠屋子之中。
青兒疑惑不解,問道:“夫人,我們在這裏做什麼。”
楊楚若伸手指了指地麵,肯定的說道:“他就在下麵,我們隻要找到入口就好了。”
青兒大吃了一驚,不可置信的問道:“您是說公子就在下麵?一直就在我們腳下?”
楊楚若點了點頭,沒時間解釋自己是怎麼發現的,身子往下一蹲,用手指細細摸索了起來。
茅屋的地麵是用竹子交錯排列著鋪就的,看起來既充滿了野趣,又清雅脫俗。
楊楚若此時用手指在在一寸一寸摸索著,青兒也連忙學著她的樣子,在她身旁蹲了下來,兩個一起尋找了起來。
時間一點點的過去了,楊楚若卻還沒有發現,那竹子本來就有竹節和縫隙,雖然大的凹凸不平被打磨過了,可整體而言並不如磚石的地麵那樣平滑。
再加上竹子本身的顏色並不完全一致,深深淺淺的斑駁著,就為尋找更增加了難度。
一滴滴的汗水從兩個人的額頭上滑落。
楊楚若受了傷的指尖摸索著凹凸不平的竹麵,手指上還沒有來得及完全愈合的傷口又一次破損了,滲出的血跡濕透了包裹傷口的布條,在翠綠的竹子上留下一抹嫣紅。
青兒咬著牙,學著楊楚若的樣子不斷摸索著,尋找竹子之下的破綻,可兩個人摸遍了整個地板,還是一無所有。
會不會是夫人弄錯了?
青兒分明記得她被帶到這裏的時候,路途十分遙遠,足足走了快一頓飯的功夫,又怎麼會就在這屋中呢?
剛想提醒了一下楊楚若,卻見楊楚若的眉頭微微皺起,低聲說著:“我還忽略了什麼呢?我一定是忽略了什麼。”見楊楚若竟然絲毫不懷疑自己的判斷,青兒到了嘴邊的話又吞了回去。
目光閃爍著,憐惜得看向楊楚若。
卻見她突然伸手向著同樣用竹子拚接成的牆壁上摸去。
看著楊楚若用帶血的指尖一點點摸索著,青兒終於忍不住了,口中勸道:“夫人,那是地牢”所以您在牆上摸來摸去的沒用啊。
楊楚若卻是置若未聞,隻是一點點在牆壁之上摸索在,看著那牆壁上留下楊楚若星星點點的血跡,青兒心中不忍,明明知道沒有可能,卻還是忍不住跟楊楚若一起摸索了起來。
手在光滑的牆壁上移動著,突然感覺到一塊凸起,青兒一驚,連忙說道:“夫人,您看這裏。”難道果然是牆壁上?
楊楚若走了過來,見那小小的凸起被做得與用竹子的竹節十分相似,如果不是這樣盯著仔細看,就是看見了也不會讓人生出絲毫的疑心來,當下更不遲疑,伸手撫摸先那小小的凸起,沿著竹節一寸寸撫摸著,突然感覺到那凸起似是變得更為明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