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錦鴻如同身在白雲迷霧中一般,被汗水蒸發成的霧氣籠罩著。不知過了多久,才覺得手上一鬆,滾滾不絕的內息終是停住了。

軒轅錦鴻緊緊咬住牙關,驅使著體內翻騰滾動的真氣從七經八絡中向體外逼出。隻覺得如同內力化去的卻是極慢,遠不似自己丹田中如同綠豆般大小的內息。

他強自忍耐支撐著,隻覺得全身力道都用盡了,卻還是抵抗不住,終於失去了意識昏死了過去。

冰涼的水兜頭澆了下來,軒轅錦鴻猛得一驚,睜開了雙眼。一道鞭影披頭抽了下來,他下意識的伸手一擋,卻發現四肢酸軟無力,方才還在他體內奔騰的內息散了個幹幹淨淨。

“說,到底是誰?竟然能在宮中無聲無息的殺掉一個高手,還能從從容容的運功給你療傷,想不到當今世上還有如此之人物!”

軒轅錦鴻這才發現自己方才被鞭打出的傷痕,竟然好了三四分。

帶著滿心疑惑,軒轅錦鴻緊緊閉上了雙唇,蜷縮起了身體,一言不發的任由南皇如同毒蛇般的皮鞭抽打在自己身體上。

大殿外突然響起一個冰冷的聲音,“陛下,齊建木是脫力而死,似是受了極大的驚嚇,卑職認為此人的功夫可能在我之上。”

南皇停了手,轉頭看向殿外,聲音中含了一絲驚恐,道:“南莫離,你是說那殺人者的功夫在你之上?”

這怎麼可能?

誰不知道南莫離是南國第一高手,哪怕楊家所有少爺加起來,也不一定是他的對手。

殿外的聲音遲疑了片刻,才說道:“正是,齊建木身上並無傷痕,殿外也無戰過的痕跡,卻突然死亡,隻怕是”

“什麼?”南皇的聲音中帶著怒火,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著實讓他有些震怒。

南莫離的聲音中含了一絲迷惑,沉吟著說道:“江湖傳言曾經有過一種功夫叫做宇宙洪荒,能夠吸人的內息,旁人修練三十年,五十年的內力,他頃刻間就能吸的幹幹淨淨,化為己用,從齊建木的屍體判斷,唯獨中了宇宙洪荒之功,才能解釋得通。”

南皇聞言心中一震,難道傳言中已在江湖中消失了數代的宇宙洪荒竟然重現江湖了?

霍然轉身,一雙眸子中閃著陰毒的光,看著躺在地上的軒轅錦鴻,南皇咬緊了牙關,從牙縫中一個字一個字擠出來。

“說,是不是那個前日救你的人?是不是他又潛入了宮中?此人到底是誰?竟然能瞬息之間殺我一名高手,不露行跡,卻又耗費內力替你醫治些許皮外傷。”

軒轅錦鴻躺在冰冷的水中,覺得渾身的滾燙之感已在逐漸散去,非但不覺得冷,反而帶著幾分舒爽之意。剛才的一頓鞭子跟身上還在隱隱作痛的鞭傷交織在一起,讓他生出了幾分眩暈之感。

睜開了雙眼,卻依舊覺得天旋地轉。一雙繡了金龍的軟底短靴就在他的眼前,甚至已經開始可以嗅問到他身上散發出了龍延香的氣息。

這一雙腳曾無數次的踏在他的肩頭,胸口,脖頸,給他帶來過無數慘痛的記憶。然而此時再看著,他卻突然升起了一股想要把手放上去的欲望。也許,他就會如同今日那人一般,如同被抽取了渾身的骨骼,軟軟得倒在了地上,再也沒有起來。

聽他們說他死了,軒轅錦鴻的心中隱隱升起一股難掩的喜悅,他掰斷了自己的手骨,但那有如何,終究死的人是他,而不是自己。

軒轅錦鴻克製著自己想要用手一把攥出南皇腳踝的衝動,他低垂下了眼睛,遮住眼中閃過的那一抹恨意。

嗓子還因為第一次有內力奔騰而入體內而幹燥著,剛才兜頭蓋臉澆下來的水,隻有少許流進了他的口中,抿了一下嘴唇,聲音幹澀而黯啞。

“奴才不知道那人是誰。”軒轅錦鴻的聲音如同從嗓子最深處擠壓出來的,帶著砂礫磨蹭過的生澀之感。

南皇垂頭,看著腳下那具密布著青紫痕跡的身子,幾乎沒有一塊皮膚是完整的,幾乎看不到一點點曾經的白皙和水嫩了。

眼中閃著陰霾的光,腳下的人隻怕熬不過這個冬天了吧?也好,他也該死了。

口中喃喃自語一般,清冷的話語低聲從輕啟的薄唇中流淌而出,“養熟了的狗要燉掉,還真有幾分不舍。隻是你瞧瞧你這幅樣子,還怎麼引得起人的性趣?留著你也沒什麼用處了。”

死?若是一日之前聽到這樣的話,也許軒轅錦鴻隻會覺得解脫了吧。畢竟活在這樣的屈辱之下,每一刻的感受都是生不如死,可如今,他舍不得了。

上蒼終於聽到了他的祈求聲,將下了一點點的恩惠,如今就去死嗎?不,他不願意就這麼死了。

巨大的悲愴在心中升起,他不想死,他不想死。

大殿中的空氣清冷而潮濕,地上的金磚緊緊貼著他的脊背,體內的暖流早已宣泄的幹幹淨淨,隻剩下巨大的寒意包裹著他,似是要將他溺斃其中。

雙眸中閃爍出求生的欲望,他蒼白的臉色上兩點如同濃墨染就的眸子抬眼凝視向南皇,仿佛那眸中突然帶了暈染而動的光芒。

即使的見慣了他的南皇,都不由得一怔。

冷峻的麵龐上閃過一絲的疑惑,一雙眼微微眯了起來,等待著要看軒轅錦鴻接下來會做出何種反應,即使是這樣如同螻蟻一般苟活著的人原來也不想死。

南皇低著頭,目光在軒轅錦鴻的身上遊走著,帶著嘲諷的目光蘊含著陣陣冷意,看著腳下的人,習慣了高高在上,習慣了眾人跪伏在他的腳下祈求哀求,似乎隻有鋪天蓋地的鮮血,才能洗淨自己心中滔天的殺意。

軒轅錦鴻感受到了這目光,卻拚著最後一絲力氣,趕走眸中的清冷和恨意,他的一雙眼濕漉漉的,像山中的小鹿,像禦前求食的貓兒。

就這樣仰望著南皇的臉,軒轅錦鴻擠出了一絲笑容來。

那笑容重蘊含了難以言說的淒涼與哀傷,蒼白如同透明一般的臉孔上,生出了一股媚態。

他盡力扯出一個微笑來,比臉色似是更蒼白了幾分的雙唇輕啟,似是掙紮著要坐身來,消瘦的手臂撐住了地麵,一個微微向上的動作牽動了他胸口的鞭傷,一股嫣紅的血湧了出來。

他不曾知覺,仿佛天地間隻剩下眼前那位身穿金龍團花長袍的南皇陛下。

軒轅錦鴻隻覺的渾身都在疼,卻疼的讓人清醒,讓他看得更加清楚明了,顫抖的聲音說道:“陛下,奴才還有用處,陛下不是想知道是誰想要救走奴才嗎?”那聲音似是頓了一下,讓南皇莫名覺得他似是笑了。

沒錯,他一定是笑了。笑容本該是美好的,充滿了陽光般的溫暖之意。

可他的笑卻帶著自嘲,帶著與年齡絕不相稱的沉沉暮氣。

那帶著顫抖的聲音逐漸平穩了下來,似是說了幾句話後嗓子略略打開了些,不複方才的低沉和緩慢。

“陛下何不以我為誘餌,引出那要救我之人。陛下身邊高手無數,隻要他出來,自然可以一舉殺之,總好過留下一個後患。”

軒轅錦鴻說完就放鬆了自己的整個身軀,軟綿綿的跪伏在地上,那是恭順的姿態,是馴服的態度。

南皇的眉頭卻微微一皺,眸中閃過一絲寒意。全身的威懾似是徒然放了出來,一股殺氣直逼軒轅錦鴻而去,連站在殿外回話的南莫離也覺得四周徒然升起了一股冰冷的風。

他自然能聽見大殿內二人的交談,軒轅錦鴻所說的也正是他心中所想的。與其這麼輕易殺了他,絕不如留下他來做個誘餌,讓那人來救他,在一舉殺之。

正想要開口說話的他,卻突然感覺到了一股威壓從大殿中傳來,透過殿門壓在了自己身上,仿佛正身處萬年寒冰之中。他也隻能默默祈禱,這軒轅錦鴻福大命大,不會死在陛下的手裏。

感受最強烈的是正在南皇麵前的軒轅錦鴻,那股奪人心魄的殺意讓他脊背上都滲出了冷汗,冰涼的汗水順著額角滑落在地麵上的積水中,濺起些微的漣漪。

強大的氣勢充斥了整個大殿,如有實質的壓迫在軒轅錦鴻羸弱的身體上。

軒轅錦鴻大口大口喘息著,才不過三五息的功夫,卻再也承受不住,全身一軟,癱倒在了地上。

南皇這才察覺自己竟在不知不覺間讓殺氣外泄,眼中精光一現,收了氣勢,眼前又浮現出那人的身形。

殿外的南莫離帶著幾分急切的聲音透過殿門穿了進來,“陛下,此人所言不虛,與其輕易殺了他,不如留他一命引出要救他的人。”

南皇沉默不語,似是在思索著什麼。半晌,才緩緩開口輕聲說道:“既然如此,就再留他幾日吧。”

“那人想來就在宮中不遠處,朕沒有那麼好的耐心等。叫幾個人來,好好招呼招呼小鴻兒,讓那人早些現身也好。”

軒轅錦鴻渾身一僵,頓時被巨大的恐懼所淹沒,招呼

這句話中隱藏著的可怕,沒有人比他懂的更加深刻了。

用皮鞭招呼?木棍?又或者是烙鐵?或者這一次又有了什麼新鮮的花樣?

這樣的招呼他承受過了不知道多少次,可每一次都痛得讓他死去活來。南皇看著軒轅錦鴻全身顫抖著把身子蜷縮了起來,嘴角便啜了一抹冷笑。

帶著龍紋的金色短靴在他腿上輕踢了一下,口中隨意說道:“打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