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暑假,我媽得了傷寒,家裏也比較緊。但我爸媽還是給我買了新的衣服,包。那天我就是穿著件米黃的短袖,一條褐色的中褲,背著一個淡綠的斜肩包很開心的去我們學校的老校區參加理科重點班的選拔考試——天知道我那是最頭痛的課。
那是第一次去城裏的學校,看著一個個氣質超好的姐姐,哥哥我很是激動。我也怎麼沒想到我會碰到我中學裏的一位同學。那位很白很聰明的彈跳力超好的男生。我也沒想到他會是我高三的情敵——我真是那麼定義的,我很小氣的。其實那早就退出了。
在考場是裏,我很是無聊地答那物理題。又瞥見我原來學校裏傳說常用香水的男同學。
那天,和我在一起的還有我從小一起的軍卓。我初中時的同桌舟察。
休息期間,我很做作地用一種我從來沒用過的語調和一個挺肥的男生聊天——後來我才知道他竟有1米9幾,體重有200來斤——在球賽上有點木的家夥。
我中午時,在一家特價書店——我這輩子第一次知道有這種書店——買了好幾本書。其中還有一本就被那胖子笑“怎麼你男生也看這種書?”是一本帶香味的,講初戀的書。
後來我很累地回了家。
我於是在家裏開始寫很多東西。我開始很浪漫很理想地想象我的高中生活。我很可愛地從各方麵來規劃自己。學習方法,朋友交流,形象打扮——我似乎經常這樣——做什麼都提前準備。這話是我高三坐我後麵的女生說的。她會是我這一生很重要的女人之一,叫陳沛凝。
我和我從小的玩伴在我家旁邊的河邊從南走到北,再從北走到南。就這麼一遍又一遍地走著,聊著我們的明天。那時,我們都還是很純情的孩子。現在他在我我原來的市裏的一所大專裏讀書,也是我為數不多的朋友。我們在那三年裏經常這麼走。當我回去時,還是那麼走。隻是兩個人都胖了。
在一個雨後但未晴的早晨,我和軍卓一起叫了車去了市裏,那所學校的新校區。
那麵包車很快地開著。我想著,我要離開這兒了。
想來,我,舟察,放大,軍卓,是否都是為了這樣一句話,在後來的三年裏發生了那麼多的事情,經曆了那麼多的是非?我現在也沒想明白是否真的這樣,為了離開那兒。
但不管怎樣,我們出發了。
並且,我們是最優秀的!我一直這麼認為,現在還是那麼覺得。因為我們身上有太多迷人的東西,哪怕背後有那麼多的……我是說我有那麼多的我討厭的東西。
一開始是軍訓。
白天是很熱的。早晨7點開始,到11點。下午2點到5點,也沒什麼感覺,隻知道腳酸得厲害,然後就是嘴唇一直很鹹,因為總有汗水流下來。我們的教官我也很不喜歡,因為我覺得他不是個男人,更不像個軍人。沒想到後來居然和我們班的一女生談起戀愛來了。那女生叫趙沛白。我軍訓時一點激情也沒有,我不知道這跟我的意誌有什麼關係。意誌跟紀律又有什麼關係。我對軍訓沒感覺,但我覺得自己能吃苦。我隻覺得軍訓是一種形式。
在寢室裏,教官很嚴格地教我們疊那種豆腐幹一樣的被子,疊得不好的就把被子從樓上扔下去。又要求我們把書從右到左排好,我很納悶地對教官說那樣放是很不習慣的。於是我們寢室的書全部被我們給反過來放了。每天教官又要求我們起床後把蚊帳拆了,我又提意見,後來我們寢室的沒拆。校長過來看時,說了句這個寢室的會有出息的。讓我們莫名其妙地高興。
軍訓時,認識了一個同學,非常認真。他後來是我高一上學期的同桌。叫善保。
他總是非常認真。
善保總是把背挺得直直的,有時候我們會笑他,因為他長得實在是矮——但他卻把背挺得都後仰了——再加上他那走路的姿勢,兩隻手大幅度地往後麵擺——那樣子可逗了。
他還讓人呼他“軍長”。
一切都讓人覺得滑稽可笑。可我那時很佩服他。況且,在我第一次見他時,他從頭到腳一身白的打扮還真的挺帥的。
善保軍訓時,嘴巴裏總是嚼著口香糖。
“你那麼熱的天,口幹知燥的,幹嘛老是嚼口香糖呢?”我在軍訓休息時問他。
“哈哈,這你就不懂了。”他咳了一下,“研究表明,嚼口香糖可以促進人體一種特殊物質的分泌,它可以讓人感到頭腦清晰!”
“你很懂麼?”
“那是!”
“這麼無聊的軍訓,要精神振奮來幹嗎?”
“因為我是軍長!”
“啊,你厲害!”
“一般性。”
那時,在軍訓走排麵走累了休息時,我就隻和這位軍長聊。他很滿意我叫他為軍長,我也很滿意有這麼一位自信的家夥和我做伴。
軍訓的晚上是自習。但我們的班主任卻沒讓我們一開始就看書。班主任姓史,他卻讓我們喊他史老板。
史老板是位好老師,我曾經這麼想。
史老板是位好老師,我後來還是這麼想。
因為晚上不用和一大幫臭轟轟的同學在烈日底下走那超級無聊的排麵,我很喜歡晚上。而史老板又沒讓我們怎麼看書,他給我們安排了很多的活動,讓我們可以互相了解。
第一天照晚上,史老板讓我們到講台上去做下自我介紹。我們便按照座位一個個上去介紹自己。因為都是初中剛上來,都還是很害羞,靦腆的。
“我叫劉盼夏!”
那是一個氣質非常不錯的女孩子,剪著短發。她說她是外國語學校畢業的,所以會英語,會日語。我不知道為什麼我後來沒有和她發生點故事。這問題我問過自己好幾次,在不同的女孩子身上,我都問過。而那原因我現在知道了,但卻令我害怕——因為,我現在依舊沒有和像劉盼夏那樣的女孩子有故事。因為自卑啊。這丟臉的一個原因。
“我是騫振,我很喜歡足球,近幾年的世界杯我可是一屆也沒有落下過啊!”一個很高大,臉上長滿痘痘的大男孩介紹了自己。
“我是韋子隱!希望以後和大家成為好朋友!”非常帥的一個小夥子——我爸都說他長得帥啊!
“我是若山!”
那是一個長得不是很高的,卻有著一張很迷人的臉蛋的女生。對,就是若山,我十七、八歲的故事裏必然時刻有著她的影子。我喜歡她,我恨她,我可憐她,我想過吻她的眼瞼,我在大學裏都還想抱她。我忘不了她,我也看不起她。若山!
“大家好!我叫雲輕!”很小巧的女孩子。
“我是陳爾蓉!”我怎麼也沒想到,“陳爾蓉”會是一個男孩子。“她”和我是同一所中學畢業的。我當時不認識“她”,隻知道“她”很有名,體育很好。我第一天到了教室門口,看到有“陳爾蓉”的名字,我想那真是有緣,我也可以和這麼一個小名人同一個班級,況且還是位女生——或許還是位美女。我怎麼知道“她”是個男人——真是男人,有很高的身材,很黑的眼睛,很挺的鼻子——隻是頭發很長。他說他媽媽喜歡他像女孩的樣子。
“我是……冉伯……希望以後我們……都可以成為好朋友……”一身黑,像是個混子,講起話來很靦腆。好像很死讀書的樣子。這個男孩子,我和他發生了很多的故事。我後來,叫他杜炯。
“我是李碧巧”
“我是庚誌!”
“我是張材寧!”
“我是王尋菡!”
“我是趙沛白!”
……很多人。可我會記住那麼多的嗎?我記不住。我也不需要記住。盡管所有的都會離去,都隻能留下回憶。但有有些人我連回憶都不要。我會覺得記住他們都讓人惡心。也許他們也會這麼想的,杜炯就這麼說過。我們想記住幾個?我們想留下幾個?《如果·愛》裏說每個人都是別人眼裏的配角,都是自己片裏的主角。那麼,在主角眼裏,需要多少配角呢?——你別怪我怎麼這麼講話啊?
我寫這些之前,看了下我們學校的畢業照片,好幾張臉蛋想不起來了,問軍卓他也說不知道。
就當開始了吧。
那天晚上,我是這麼介紹自己的“大家好,我叫仲冠隆!”我轉身在黑板上寫下了自己的名字寫得很大,很草。
而全班隻有我一人在黑板上寫了名字。然後同學們就都記住了我。這樣的開局似乎可以看出些什麼來。
“你讓全班的女同學一下子就記住了你噢!”趙沛白對我說。
“哪有,還有男生啊!”
而那天晚上,還有一個男生也讓全班的同學一下子就記住了他,他就是“軍長”善保。這似乎又能說明些什麼。沒錯,我後來就是一直在和他競爭。直到高三。
我又在想,當我都知道了這以後發生的一切,那我現在為何還要寫這些呢?我有什麼理由來說服自己去寫下這些我已經不覺得怎麼樣的東西?當我想起自己那個暑假裏接完呂尋菡的電話後,對著鏡子哭泣,流著鼻涕哭泣;當我在大學裏的話吧裏,看著窗外想幸福地給若山打電話時,卻發現這一切也早已遠去時;當我回來後,給我曾經想用一輩子去喜歡去愛的女人呂尋菡發了條短信,卻隻是很淡淡地回複給我後。我問自己還有什麼理由去記下這些已過去的東西?我不再在乎那些我曾經的痛苦與快樂了,我也不再在乎曾經的激情與軟弱了,我也不會去在乎我曾經的輝煌與失敗了,我也根本不會再去在乎呂尋菡給我的微笑給我的體香給我的真實了。
當我這麼想時,我還沒認識你,念文。
我們第二天晚上舉行了一場班會。在開始前,史老板把我和凝安叫了出去。
“今天的班會你們倆主持一下吧!我要考考你們!”史老板靠在陽台上。那時他穿著件老爺車的紅色恤,笑著對我們說。
我心裏想著,不會吧?!這老師玩什麼把戲?但我卻自信心極度膨脹地對他說“史老板,看我們的!”然後我看了凝安一眼,心裏想起我那很惡心的普通話怎麼辦?但班會已經開始了。我和凝安走上講台。
“各位,為了我們能更快地互相熟悉,更好地交流,我們今晚上臨時開一次班會!”凝安聲音響亮地說道。
“沒錯!大家都來展現自己,在昨天的自我介紹後,讓我們再進一步來認識你!所以,今天班會的主題就叫‘八仙過海,各顯神通’!”我接道。
於是那班會就這麼開始了。
班會上陳爾蓉唱了一首周傑倫的《安靜》,那樣子實在是太帥了!充滿著憂鬱的感覺。而我和凝安也被要求唱了歌。凝安嗓子相當不錯。而我,哈哈那場景我現在想來都會臉紅。我唱了一首蘇永康的《乘虛而入》,可隻唱了一句就忘了詞。還惡心自以為幽默地說可以按個快進鍵——可怎麼按都沒想起來。於是隻好給同學鞠了一個大躬,說抱歉!那簡直……
我和凝安在同學表演節目時就到走廊上商量。
“你剛才怎麼可以這麼講呢?”她氣急敗壞地問我。
“我又不知道你不喜歡這樣的思路?我們也沒有準備啊!……嗬嗬,不要緊的!待會我們就這麼講下去吧!……給!”我遞給她一張餐巾紙擦汗,那時是我們那一年中最熱的時候。
“嗬嗬……謝謝!你還挺紳士的嘛!”
“哪裏哪裏!”
凝安應該是個很不錯的女孩子吧?那時我這麼想,後來我知道她沒能進我們市裏最好的中學心裏很不舒服。是那種典型的女強人——我是說那段時光裏。隻可惜,三年裏,如果能允許這麼說,她被毀了。
“那三位男同學這麼好地坐在一起,關係肯定不錯!來,請坐中間靠邊的同學給我們表演個節目吧!”我對一位穿著恤,剪著一個很短的頭發的同學說道。
“嗬嗬,對不起啊!我是你們的語文老師!”那位“男生”走上了講台“是不是我太年青啦?哈哈!”
我凝安都呆掉了,哪有那樣的老師啊?
但後來的事實證明他是位好老師,周嘉文,他會是影響我一生的老師之一。他給我們玩了幾個文字加成語遊戲後就下去了。那時他已經交了6年了。
我一直覺得,好的老師不需要太高的業務水平,但一定要有人格魅力。學習終究要靠自己的,老師到最後幫不了我們什麼。但在我們這個時期,一個有魅力的人可以給我們指引。我們需要指引,在這紛繁的世界上,我們自己做不了人——完整的人,有健全心態的人,有愛心的人,有公德的人,自己都喜歡自己的人——懂得怎麼去教別人的人!我們行嗎?不行。而現在的我們恰好是最容易崇拜人的時候,我們碰到的人很可能會影響自己一輩子。
而周嘉文就是我那時候的一個指引我的人。
後來我愛上了我的學校,也因為後來出現的一位位有氣質的,有魅力的老師。
這片土地上,有一種味道我非常喜歡,那就是夏天下了暴雨,雨水卷起塵土的味道。那會讓人感覺很清爽,感覺像是自己的煩惱被雨水洗掉了一樣。那天晚上,就下了一場大雨。空氣中照例飄浮著我喜歡的味道。雨中橙黃的路燈光把學校照得格外美麗。雨聲也很大。伴著那兒特有東南風,衝涮著地麵,也衝涮著教室前的陽台。雨下得太急,暗紅的地麵上幹幹淨淨地多了一層水衣。站在陽台前,會被雨水打濕,會被雨聲給奪去思想,讓你隻會發呆。
但我喜歡這種感覺。
怎麼說,我從小就喜歡雨。雨天裏總會有很多的故事。沒故事了,也會多點氣氛。我這次從北京回來後一直在下雨。但突然發現自己非常討厭。我討厭那麼濕,那麼冷。以前喜歡的東西,也許經不起時間的考驗。
但那時畢竟是很喜歡的。那天晚上,就是下了我很喜歡的夏天的雨。我們在班裏舉行辯論賽。辯題是“高中生出國留學利大於弊還是弊大於利”。我是正方一辯,若山,劉盼夏,李碧巧一隊;善保,朱桐,韋燕,周珍一隊。
辯前我們在很新很新的教室裏商量對策。
“劉盼夏,你外國語學校畢業的。對這方麵應該了解得多一點。談談你的看法吧!”我說。我們圍在一起,不停地用本子扇著。那兒的夏天總這樣。
“其實嘛,我也懂的也不多。”劉盼夏看著我們說。她那眼睛我說不出是迷人,還是長得……嗯……畸形。很黑很黑,曲線很彎很彎。感覺像是倒著長的。
後來我離開了原來的班級。劉盼夏是難得的朋友之一。我有一次在家裏看到我伯伯家的狗。那狗很可愛地看著我。我覺得怎麼那麼麵熟呢?但卻怎麼也想不起來。後來總算想起來了。我大笑不止。因為我覺得它像劉盼夏。它那嘴,那眼神!
盼夏繼續說道。
“我有幾個朋友就出去留學了。我們好多人都覺得像我們這個年紀出去,像是不現實似的。比如資金問題。比如安全問題。這肯定會是反方的一張王牌!”她一副必贏的表情。
我接上。
“我覺得我們還可以從出國留學的動機想想。你們說就我們這個年紀,在國內學難道不夠麼?我們出去了,能學些什麼?學英語?這或許也會以被反方抓住來攻我們。”
“而且,現實中似乎我們這種年紀出去留學都是有錢人家的孩子的特權。”若山說道。
“你們誰來當一辯?”李碧巧問道。
“我不想!”若山說。
“隨便嘛!”盼夏道。
“你吧,仲冠隆!”李碧巧對我說,然後看若山和盼夏一眼,繼續道“你看你那麼會講!”
“我很能講麼?不是吧?”我說。
“當然!”
“可我都不懂辯論的規則啊!”
“那有什麼!”盼夏說道,“我來給大家說說吧!”
“你怎麼好厲害啊!”
“沒什麼!”
……
“可我的普通話好像也不行啊!”
“我說你怎麼那麼不像男生啊?怎麼扭扭捏捏的?”
“啊,好吧!”
這樣的場景後來很少了。當所謂的一切開始後——我是說學習——我們再也沒有機會為這樣的事情討論。那次是我第一次和城裏的女孩子說話,肯定很傻。我似乎一直在努力去溶入城市的生活,那三年高中,包括現在,我似乎真的在為此而努力著。那是我的理想麼?如此卑微?不久前我給巧雲寫信,我問她那叫不叫我的理想?她說你不要那麼在乎自己是從農村出去的,那沒什麼。我說你不懂,因為你不是從農村出去的。
有一次。
“你是農村來的?”陳沛凝問我。
“是啊!怎麼了?”我看她。
“一點也看不出來哦!”
那是在我高二剛開學時。我著實為自己的“變化”開心了好一陣子。
如今,我還在為此奮鬥麼?
這似乎是困擾我的問題之一。我從參加完那第一次的選拔考試後一直思考到現在。沒有答案。我曾一度不願讓人知道我是從農村出來的;但後來我卻總是主動地去告訴別人,我是鄉下出來的,而這種時候他們總是很驚訝地看著我。
為什麼會有這種變化?
而現在,我其實是忘了去思考這個破問題了,因為自己好像已經麻木,已經有點行屍走肉地在城市裏生活著。似乎還過得很舒服。
辯論我們隊很順利。反方被我們抓住“心理成熟”、“目的明確”、“資金充備”三方麵的給辯得毫無招架之勢。
然後就結束了。而外麵卻雷電交加,風也很大。突然學校停電了。教室裏一片漆黑。同學也鬧轟轟一片。
“你怕麼?”黑暗中,我問盼夏。
“我怎麼可能怕?”她答道。
“嗯?!”我很是疑惑。
“嗬嗬……我認你做我的弟弟吧?”盼夏說。
外麵風很大,教室裏開著窗,風便吹進來,把我桌上的辯論稿都吹了。我用一隻香蕉壓住。剛上場前,史老板給我們都發了一隻香蕉。因為我們對他說過,我們想吃水果。他出去給我們買的。
“哦?憑什麼?”
“因為,我有很多弟弟。他們都受我欺負。”
“哈哈,要我做你的弟弟可沒那麼容易啊!”我這麼說著,嘴巴卻已湊上前去,在她耳旁輕輕叫道:
“姐姐!盼夏姐!”
那時候,周嘉文在宣布辯論結果。而我卻和盼夏鬧得慌。
我回憶著這情景。我知道我和女生在一起總有那麼多的話要講。後來我的同學都說我花。也許吧!但我曾經怎麼也不承認。甚至為了這個我還和我後來最好的朋友杜炯打了起來。但那隻是曾經我不承認。我後來又承認了,啍,我承認了。每次,我試圖去付出,我試圖去真心,可人家怎麼對我?什麼叫“隻有感動,沒有心動”?什麼又是對一個人好?沒用。現在,我們,年輕人,這一幫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人,不需要這些!要什麼?啊?你問我嗎?好像有個詞叫感覺。對,都要感覺!我?是啊,我也很努力地在找所謂的感覺。哈哈,我為了感覺一次次地去嚐試,去碰碰那些美麗人兒的美麗長發。那是我所謂的氣質!很有品位是嗎?而現在我又不承認了,我花隻是因為我想找到一種讓我專一的美麗,我的專一隻給我真正認為美麗的。
誰知道我有多痛苦?嗯?誰會知道我說這些話給自己又得有多少勇氣?
是我們隊贏的。然後大家都到陽台上去吹涼風了。雨已經停了。橙黃橙黃的路燈依舊很美麗。走廊上原本靜靜的一層水被同學踩碎了,有了一波一波的水痕。映著路燈光,讓人眩暈。
“仲冠隆,你練過字麼?寫的字那麼好看!”一個叫羅晚的同學問到。
“真的麼?哈哈!我沒練過啊!”
“哦!那麼厲害啊?沒練過都寫得那麼好看!”她說。
我雙手插在褲子袋裏。感覺自己被關注著,很厲害,很舒服。那時候我身邊有好幾個女生當然也有男生圍著,我知道我的嗓子已經在疼了,我說的話已太多。我似乎壓不住心頭的喜悅——那是一種我一直想要的喜悅,被那些城裏的孩子給認可——很滿足。我還是不停地說著。我很能說,不是嗎?沒有我,這次辯論會贏麼?
雨美麗地下著。
好幾次我都為自己的虛榮痛苦著,那是在我高三畢業時,我痛苦到了極點。我是很光彩。而在那個美麗的雨夜裏,那些美麗的聲音卻讓我得意至極。一開始就已得到,不是很好麼?可我現在怎麼已討厭那些美麗的聲音?是我自己已真的很厲害了,不再滿足於身邊人的讚美之詞?還是我早已習慣了那些我曾經覺得美麗的話語?還是我事實上已經墮落自感已無力承擔?更或者是我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已經不會再有一大圈女生再我誇我了,而我卻很惡心地說我討厭那些美麗的聲音了?
回了寢室後,電依舊沒有來,我依舊沒有停下我的嘴,繼續扯著嗓子,坐在桌子上,自以為很帥地說著。
“你聽什麼呢?”張材寧問道。
“克萊德曼的鋼琴曲。”騫振有點替我說道的感覺。
“嗯,我們在聽他彈貝多芬的《命運》!”
我很慶幸在這所高中裏還有我初中的同學。而且還是一個我以前一直想接近的女生。剪著一個非常有個性的頭發。後麵短短的,前麵卻很長。很有日本漫畫的感覺。她叫周珍。有一張大大的嘴巴。史老板排好位子後,她坐我後麵。
我於是常常和她有事沒事地扯著。和她說話的樣子可以算是一個經典的姿勢——把身子轉過去,再把頭湊過去,然後就開講——這樣的姿勢我在課間用過,在自習課上用過,在上課時也用過。我的同桌,(第一個,叫唐冰海,是男生)老是很可愛地對我笑笑,然後就一臉乖孩子的樣子地對我說“你們這樣老師會說的!”
“我們怎樣了?”我問他,看著周珍,似乎在炫耀自己的無所謂。
“……”,唐冰海不看我了,“你們這樣多地講話老師肯定會不高興的。”
“有嗎?”我說著,腦海裏泘現出史老板在我們自習時看我的眼神,那時我正好和周珍說完話把頭轉回來。
我心裏覺得虛虛地看著唐冰海,可還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我有資本這麼做,不是麼?我很特別,不是麼?我不會去在乎老師怎麼看我,不是麼?我會做我的事情,從來不受人約束,不是麼?
不是麼?
我這樣的問問題問過自己無數遍。我常常把頭轉過去,轉到後麵去,轉到周珍那邊去。轉到林飛菲那兒去。轉到陳沛凝那兒去。而後麵總有老師的眼睛看著我。我以為自己很了不起——我有資本這麼做啊——一直以來我都這麼想著。我以前從來沒有不懂什麼叫真正地做自己的事情。我會把這些東西,比如說,當班長時帶頭不穿校服,帶頭佩戴掛件,不參加老師組織的聽寫,甚至不做作業,很得意地吹給我的小弟弟聽,扯給我現在身邊的人聽,來彰顯自己多麼有個性!多麼能在成績好的同時,又能那麼有能耐不對老師的話那麼順從。我講這些時經常是得意非凡,忘乎所以。多麼有個性的人啊!哼。可我為什麼會忘不了我為了能讓自己的個性彰顯,偷偷地在課下努力,好讓自己的成績能好,能讓老師讓同學服我,讓家長讓親友覺得我是不需要管教的呢?!成績“好”,那是我所有一切驕傲的資本。如果這樣——就象一個窮光蛋努力地賺了點錢,好讓自己不餓死後,再在別人麵前故作清高地說,錢他媽的沒用!太俗!——有什麼區別?多麼虛榮的人啊!我一直不能坦然。我以為別人也是這樣的。沒錯兒,好多人都這樣的,全世界都是!——看我多麼自以為聰明!我要謝謝呂尋菡。在高二我組織的第一場班會上,我問這個我看不慣的女孩,這個我後來為她愛得瘋狂愛得痛苦愛得毫無麵子愛得讓自己都自戀愛得自己都忘了自己是誰愛得都不肯讓自己承認自己已恨她的女孩(如果允許我用“愛這個字”,我從沒用過),“你會在自己明明看書看到晚上12點,卻告訴同學說‘我不用功,那麼認真看書幹嗎?’嗎?呂尋菡?”
那時,她給了我一個足以影響我一生的答案。
她說,你神經病啊。
我很喜歡上語文課。那是因為我的語文老師是周嘉文。
周嘉文很少有類似“下麵是段落大意,大家記一下!”或者是“這句話你們劃一下!”這種話。那麼當然也不會有照著從教師參考書上抄下來的東西念的可能了。在他那,永遠是新鮮的。他的板書也不會是課文的提綱,而是一個又一個的詞。那裏麵有他想教給我們的東西,有一種叫做智慧的東西,更有一種叫感情的東西。
而更讓我佩服的是,當他很認真很專注地在課上讓我們欣賞《花樣年華》的歌時,看上去像個孩子。他總是戴著一幅紫色的防輻射眼鏡,穿可立兒。
“我的字那麼好還需要練嗎?”我問他。周嘉文讓我們每天中午練字,我自以為自己的字不錯,所以問他。
“嗬嗬,你先讓所有人都認得你的字吧!”周嘉文笑笑說道。
我後來練了。
我不再會覺得自己那些別人都沒法識別的“草書”是好看的字了。因為事實上,我根本無法寫清楚字。我自以為是了多少年啊。而周嘉文卻以他自己好看又清楚更有魅力的板書讓我不再自以為是。也就在那時,我知道還有一種美麗叫做幹淨。
周嘉文的字很幹淨,和他的人一樣。我後來又碰到了一位字很幹淨的老師,那便是我現在的古漢語老師。同樣,我非常尊敬他,不僅是他的字。我也碰到過字寫得很幹淨的同學。在我看來,他們都是美的。於是有好一段時間我在模仿他們,模仿他們寫字時的一筆一劃,還模仿他們寫字時的姿勢。這說不上是好還是壞。當我自認為我最風光的軍訓的晚上過去後,我不再那麼不可一世了。然後我常常去模仿別人——我認為氣質好的男生、女生——我模仿過很多東西。比如模仿韋子隱打籃球的滑步動作,還有他走路時慢吞吞的樣子,我模仿過材寧唱歌的樣子,唐冰海把書理得很整齊的樣子,許世傑說“HELLO”時的口氣。有時候會覺得那會讓自己迷失了自己,但漸漸卻成為我的個性——而我早已忘了那些曾經被我模仿的對象了。以前看到過一句話,說要想成功,一個很好的辦法是模仿自己喜歡的人的行為。也許我當初做的東西也算得上吧!我現在還是認為我模仿來的東西是好的。當我覺得我模仿來的東西好的時候,我也在被別人模仿著,比如後來的鄭倉翼。或許,每個人都在這麼互相模仿著呢。隻是我們都很少會這麼承認。
後來我還是和周珍說很多話。
“學校裏好像都沒什麼好吃的東西,水果更少哎!”她說。
“那我買給你吃吧!”
“哎喲,對我這麼好啊!”
“那是,因為我喜歡你嘛!”當然是開玩笑。
“好!我要喝牛奶!光明的就行。”
“沒問題,我明天給你!”
我很想博得她對我的好感。我在日記裏很一廂情願地認為我可以和周珍在高中可以成為很好很好的朋友,或者是男女朋友——可惜,我錯了,而且大錯特錯。
晚上,我在寢室裏又說起了周珍。想到明天要給她買牛奶,但身邊的錢並不多。便對紀明說道:
“紀明,周珍漂亮麼?”
“還行,長得挺誘人的。”
“想不想……”
“咳!一天到晚聽你在寢室裏說她,我正愁沒機會接近她呢!”
“她說她明天想喝牛奶!要不我們一起買給她喝?”
“行啊!”
“明天買了後你放到他的課桌裏啊!”
“為什麼我放啊?我,還沒跟她說過話呢!”
“那有什麼?”
“嗯……不行!”
“得!那我明天幫你放吧!”
“哎,那好!謝謝你啊!”
“哈哈,不客氣!”
我痛苦地打完了這段字。好多次我都“借”別人的力來討好別人。但很快我發現這很惡心,所以我不那樣了。後來碰到一個同學,常常拿我的方法去做當年我做的事情。我心裏很不舒服。在我唯恐自己的東西被別人用著卻不知道那是我的東西的同時,也很理解地看待他的做法。我畢竟也這樣過。然而我還沒有完全地坦然。每當我為班級做點事情的時候,我的心是很虔誠的,我願意為我的同學,為別人做點事情。可當有人要和我搶功勞時,我心裏又會很不舒服。我討厭他們,也看不起自己。我試圖去坦然,但發現在這社會上,該屬於你的功,你必須讓人知道那是你做的——有太多人在沒功裝功,無功搶功——我在讓自己高尚起來的時候,也得保證自己能有一個很安全很好的發展空間。這似乎沒錯。
這又讓我自己感覺自己怎麼變得那麼世俗了?
我回到家裏說的很多的一句話就是我變得世俗了。
我現在喜歡散步。說得準確點是散心,因為散步從來都是為了散心的。而散步更多的時候是一個人的。一個人散步總不可能會笑。那麼,一個人就散步就是變成憂鬱的啦。我憂鬱麼?不。以前人家這麼說過我。大學裏寢室裏的一哥們說,你一開門最先進來的不是你的人,而是你憂鬱的眼神。可我會覺得那是很做作的講法。很虛。就像是散步時路上碰到個人,人家問你幹嗎呢?你說,沒事走走——你真沒事麼?
我們軍訓結束全後,就正常上課了。因為都是剛從初中上去,都還不能忍受近四個小時的晚自修。所以下課後,我們常會在那美麗的校園裏走走。若山,我,善保,盼夏,還有李碧巧,經常會一起在學校新有的橡膠跑道上散步。那橡膠的味道很濃,跑道踩上支也很軟,加上有時會有很輕的風,還有月亮——因為那時剛好是中秋節前後——於是那感覺就很舒服。我和鄭宇還一起躺在火紅火紅的跑道上一起看過月亮。在空曠的操場上,那有點可怕。不過總會被我們沒完沒了的聊天給打掉。我們也會在學校裏的目湖邊走走。然後男生開始講《午夜凶鈴》,或者講《少年包青天》裏的女屍,然後再聽女生的尖叫,再躲著女生的追打。一直追到寢室樓門口,很紳士很淑女地互相道別。
隻是那個目湖裏後來真的死了人,那是個美麗的女生,我聽周嘉文說。
有一次,我和若山一起跑步。月亮不大,跑道上黑黑的,空空的。我有點夜盲,跑起步來也搖搖晃晃的。
“若山,你喜歡跑步麼?”我問她,在黑夜裏依舊可以看出她那很好看的臉蛋。
“喜歡!”她氣喘籲籲地說。
後來我們被那個超有氣質的女校長看見了。她向我們喊到:
“同學,你們過來!”
“啊!……”我應到。
“天,完了!”若山說,“學校規定我們一下課要趕緊回寢室的!……而且,我們還一男一女。”
“沒事!你看我的!”我小跑著到了校長身邊。
“您好,校長!這麼晚了還沒下班回家麼?”
“嗬嗬,還沒喲!哎,我說你們怎麼還沒回寢室呢?這麼晚了,那邊就是民工睡覺的地方,多危險啊!”
“嗨!校長,沒事!我們隻是還沒適應這麼長的晚自習!嗯……那感覺,簡直就像要發瘋!”
“真的嗎?哈哈,早點回吧!……你們幾班的?”
“我們5班的,校長!這是我同學!我們這就回去。校長,你也沒回去。回吧!真辛苦啊!……再見,校長!”
“再見!”
於是那高貴的美麗的校長踩著小碎步走了。高跟鞋敲地麵的聲音也很迷人。後來她調走了。我總會想起她一身很成熟的黑色的女性套裝,邊走邊拿著手機聊著,黑色的高跟鞋在地上很好聽地敲著。
“仲冠隆,你那舌頭可真厲害啊!”若山說道。
“哈哈,三寸不爛嘛!”我說。
“不要這麼得意嘛!”
“嗬嗬……”
我和若山慢慢地走著。衣服摩擦著。
我不知道,這樣的情景以後還會發生。
我也不知道,這樣的情景居然成了我回憶時最美麗的情景。哪怕後來有了呂尋菡。
我喜歡和若山一起散步衣服互相摩擦的感覺。那是我高一時的想法。
我會和她發生很多故事,但我從沒和她牽手,當然也不做別的事情。
在那個美麗的學校。我還很喜歡夕陽西下,很紅很紅的光線射進教室,映到黑板上,課桌上,同學的書上,我的大口杯上。而我還在忙著班裏的事。整個教室隻有我一個人。我肚子會很餓,嘴巴印象中也常常很幹。但心裏卻很安靜——我喜歡這個詞——很踏實。
開學一段時間後,選班委的時間到了。
民主選舉。全班投票。
我很熱。頭上還在冒汗。我知道我的心在撲撲地跳個不停,胸腔很脹。我在想自己會否選上。我還在想我是否應該自己選自己當班長。
自己選自己當班長,是的,我初中時這樣做過。後來成了。那時全班隻有兩個人舉了手。我比那位強那麼一點,所以我當了;大學裏我也幹過,可那時候我們班裏有很多人都上去了,不多我一個,所以我也走上講台選自己當班長。可高一時呢?
那時我第一次到了城裏的中學讀書。我第一次和城裏的老師打交道;我也第一次和城裏的女孩子散了幾次步,耍了幾次嘴皮子;和穿著的韋子隱打過球,那時我的腿還沒疼得很;成績沒別人好;能力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憑什麼選自己當班長?我需要一個叫定位的東西。我不知道自己的定位。
“盼夏,我選你當班長吧!”我對這個已經和我混得相當熟的女生說道。
“嗬嗬,仲冠隆小弟可真乖啊!嗯,這樣吧!我們互相選唄!怎麼樣?”她朝我眨了眨她那很黑很黑的眼睛,說道。
“啊!?”
“怎麼?不高興啊?那隨便你吧!嗬嗬。”
史老板讓我們把人名寫在紙上交上去,再公開唱票。我們就在下麵寫了起來。他在旁邊走來走去,說道:
“你們自己也可以選自己嘛!當班幹部就是鍛煉自己的能力!要好好把握機會啊!”
我頭皮癢了。我常這樣。一緊張,或是一激動,我都會頭皮發麻發癢。那時我正想著怎麼辦呢?選自己當班長,被同學知道了,人家怎麼看我?會不會太不知天高地厚?啊!頭痛!
史老板就在旁邊轉來轉去。到我桌前,看我的怪樣,問道:
“想選自己?”
“嗯……”
“嗬嗬……”
他就這麼走開了。
嗯?!什麼意思嘛?就這樣走開了?我心裏嘀咕著。頭轉來轉去地看看別人。
選!
於是我把自己的名字寫在紙條上交了上去!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下了這個決定。後來好多次都是這樣,我做決定時想不清楚給自己怎樣一個理由。常常冒冒失失地就決定了。然後慢慢地說服自己這樣做是對的。這是好是壞,我不清楚。但就現在看來,嗯,還不錯!
唱票結果出來了。我22票。凝安16票。劉盼夏8票。陸段6票。陸段是一個很高很黑也很文靜的男生。他的字寫得很秀氣。在此之前,我從來沒有怎麼關注過他。我們四個是票數最多的。於是史老板把我們四個叫了出去。要陽台上,他對我們說道:
“恭喜你們勝出啊!非常不容易!開學才那麼久就博得了同學們的認可!”
史老板繼續說道:
“我這人做事一向不按照學校的死規矩。所以,在設班長這一事上我也是如此。我不打算再在你們中間選出1個人擔任正班長3個副班長。我想讓你們四個人一起當班長!”
我不知道為什麼人們在等待一些結果,比如,成績,評比,選舉,獲獎的時候都會默不作聲。那時候,我們四個人都沒有發聲,都低著頭沉默著。這樣的場景我會一下子想起很多。我很喜歡看那些頒獎晚會有些攝影師拍被提名人的麵部特寫。好像每個人到那時候總是很尷尬,做作地麵無表情。他們在想什麼呢?我們又在想什麼呢?是不是到了那樣的時候,我們都不知道再用怎樣的一種表情來打點自己?在望麵前,人總是無能為力的。
史老板繼續說道:
“你們四個都是班長。對外,我們要有一個正式的,參加一些會議、活動。但我們其實是不分的。希望你們團結,一起把我們班管好!也希望你們能夠好好把握機會鍛煉自己!”
“這樣吧!這個正式的班長就由凝安來擔任!”
我看見她笑了。
然後我們三個也動了一下,準備回教室。
“仲冠隆!”史老板把我叫住,“你再留一下,我有話要對你說!”
“啊?……噢!”我又回去。
“是不是不開心啊?你的票數最多,我卻沒讓你當班長!”
“咳!也沒!”我故作輕鬆地說道。
“我知道的!”史老板拍拍我的肩說,“你在同學中的聲望是很高的。我之所以沒讓你當班長是因為你,畢竟剛從農村出來的。當班長事情還是很多的。但我也知道你的能力,希望你和凝安他們好好合作,知道嗎?”
“哈哈,知道!史老板!”
“去吧!”
於是我走了。進學校後,第一次受打擊。而且是我以為很看得起我的班主任。這也讓我更記得我是從農村出來的——我沒辦法不這麼想,原諒我!那時候,真的我很在乎。
當史老板開始給我們上英語後,我才知道原來英語也可以這麼上。那一口流利的英語讓我上課都沒想到去開小差。但是我並沒有聽懂。
後來,令我很尊敬的老師好幾位都是英語老師。我那時不知道這是為什麼。可能是他們身上的洋味吧。可為什麼洋味就那麼迷人?當我後來碰到我高三的英語老師,再碰到我大學的英語老師,並預想著碰到以後與英語有關的人時,再直到自己也讀了與英語有關的專業時,我給了自己一個理由,英語不僅僅是一種語言,教英語也絕不僅僅是教一門語言,學英語更不僅僅是學一門語言。英語是一種文化,一種比我們現在的文化優秀得多的文化。英語裏麵有我們知道的很“俗”的紳士風度,也有我們所不知道的民主,平等,自由,博愛——這些聽上去像是屁話的東西;更有對人,對每一個人的尊重。這些是那位身高1米75的身上永遠都是香的穿踩DAPHNE發型一個月換一次——可當班裏隻要有同學問問題就會跑過去應答,給每一個同學開口說的機會——的印象教我的,也是那位自己都不拿學生的作業本,都不願意改作業——可會用英語聊2小時天,為了表明她的一個人生道理而不上課——的李曄教的。他們身上有氣質,能在無形中影響人,改變人,讓人學會享受生活尊重生命的氣質。
“史老師,我,上課跟不上你的進度。”我課間在衛生間門口碰到史老板時對他說。
史老板洗完手,用力甩著問道:
“怎麼了?是我講得東西太快,還是我的語速過快?”
“語速太快!我好像以前英語基礎不好,所以人你的課我有點跟不上。史老師,我該怎麼辦?”
“別急!慢慢就會跟上的。上每一個老師的課,都需要地一個適應的過程。而英語課更是如此。所以我的也一樣。放心,我相信你的底子還是不錯的!”
“好!我自己努力著適應吧!”
好像我從來沒有向老師求救過。那是第一次。我怎麼看待呢?小時候起,老師,家長從小聽就告訴我們不懂要問老師。可我們真的相信那樣的話嗎?相信了又會去問嗎?即使問了是否也是想著自己的問題得高級一點。太幼稚的可不能問,麵子噢!我最討厭問數學問題,我覺得數學老師都會欺負我,當然那是因為我太自卑,太敏感。向老師求救?算了吧。進入高中後我們真的是大人了麼?好像不是。我們會向朋友求救,可又有多少人能從朋友那兒得到幫助?我聽到的更多的是自己沒有知心朋友,沒有傾訴的對象,孤獨!真的嗎?什麼時候可以放下自己作為年青人的尊嚴,向一個長輩問一句?在沒問之前,我們能不能不把一個叫“代溝”的詞掛在嘴邊?
當我喜歡了史老板的英語授課後,我突然意識到自己的英語成績是那麼讓我感到惡心。他上課語法點很少講,倒是講了很多的英語背景知識,可考試又不考什麼背景知識。我津津有味地聽著他講《雙城記》,考試時卻被幾個單選給搞得眼睛發疼。而要命的是史老板他根本講不清語法題。為此,好多同學都覺得他不是一個好的英語老師,然後鄙視他。我該怎樣?這個老師我喜歡,他的授課方式又是我一直希望要的。我聽著同學的埋怨——從高中一直聽到現在。
“爸,給我買個文曲星吧!我英語跟不上!”
後來,以前經常一起散步的幾個同學也不再到操場上或是目湖邊散了。課緊了嘛!可我們還是會一起走回寢室。時間久了,我們已不是像一開始那樣四五個人一起走了。或許心裏都有想一起走的人吧。
可我和若山很多時候還是走在一起——我是說,我們一起走回寢室。
我說過,我喜歡和她的衣服摩擦著的感覺。那是一開學的時候。後來我喜歡上了她和我一起走時說話的口氣。那種女孩子很少有的啞啞的嗓音。還有她說她喜歡走我的左邊。我們,呃,我是說至少是我晚自習下課後總會故意放慢動作,等著倆人一起收拾好東西。然後“若山,你走了麼?”我永遠都想叫她那好聽的名字。從一開始軍訓時就那樣。
“嗯!好了!”她總會慢慢地對我說。
再然後我們倆關上燈,一起走出教室。下了二樓。走上學校裏那條有著很完美曲線的路。歪歪地往前走。我從來不會送她回寢室,因為若山總會和我一起經過男生寢室。然後用城裏話對我說一名“再見!”,後就靜靜地回女生寢室。
於是我很興奮地走進自己的房間。
我曾經以為這是我的生活,會是我高中的完美生活。可後來我自己錯過了。為什麼?很俗的一個理由:高考!
而那是時我還不知道自己會把自己的美麗生活給“忽悠”掉的。我不是說我的美麗生活就是跟若山一起走走,我是說,那種因為一起走走後的感覺。
有一天,我對紀明說道:
“我要好好學數學啦!我找到了學數學的理由!”因為我數學不好,可總表現出一幅很想學好的樣子,問老師,求同學,自己一個人作總結——誰會知道,後來我會說一句“操,學他媽什麼數學”——那是我高考完了後。嗯,也像我愛呂尋菡愛得死去活來,嗬嗬,當然誇張了。可到後來說了句——她有什麼?啊?
紀明看著我,那時我和他剛從樓梯上下來,正準備去吃飯。
“為了若山?”
我那時候真個叫佩服他啊!他怎麼知道呢?我認為的秘密怎麼就不是秘密了呢?這讓人感到奇怪;可更讓我奇怪的是為什麼若山她就不知道?
“嗬嗬……紀哥,您真厲害啊!”
“哎!”他歎息。
歎息?我想著。是覺得我的想法幼稚?還是覺得我不管以什麼名義都是學不好數學的?真是!
於是我又對紀明說:
“嘿!嘿!幹什麼呢?有什麼好歎息的!……怎麼,你嫉妒啊?”
“怎麼可能!”紀明表現出一種不屑一顧的樣子,那感覺就像是他這個單純的小毛孩已經被美麗的愛情滋潤過的樣子。
“我說,紀哥,你是不是……啊?!”
“嗬嗬……”他朝我瞪了瞪眼,說道,“那還用說!”
“哎喲喂!紀哥,你可要教弟弟幾招啦!若山很好的!”
我想那時候紀哥肯定是幸福的。盡管他所謂的女朋友隻是初中時一個很要好的女的朋友,隻是在上課時牽牽手而已,平常打打電話而已,可畢竟是幸福的。那時紀哥有他的愛情信仰,就像我後來在高三暑假裏信仰呂尋菡一樣。可那是信仰,而且是年輕人的信仰。信仰是什麼?我後來常常想這個問題。當我還沒有兌現了自己的信仰給自己看,卻已經看到它是騙人的,我是說騙自己,我就不再相信有信仰這東西。可那對麼?我曾經真的在我的信仰——哪怕隻是簡簡單單的愛情信仰——的指引下做了很多我覺得很偉大的事情。我也非常承認那時,因為我的信仰我的心情非常安靜,我感覺自己就像在大海上航行的船,雖然大浪滔天,但我卻很穩地向前行駛著,因為我心裏有一個叫信仰的東西,它像一個秤鉈一樣,讓我不至於被大風大浪給掀翻了。那時候我經常對我身邊在我看來沒有信仰的人嚷嚷說,信仰是一切!可後來呢?
我還沒很好地想清楚這個問題。我需要時間。
但我相信信仰是有用的。不然,我不會在我認為失去信仰後,不知所措。
而我又會知道,信仰不是空的,它應該有源動力,不然就是騙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