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且季固現在劈麵斷腿也不見得真的像他自己說的那樣,恐怕一來是向自己表白他既然到了西涼城,便會安放心心的留下來守候季去病、絕對不會再質疑什麼……這也是對以前他以三千兩藍金摸索的賠罪;二來乘隙訴說從前種種艱辛曆史,以粉飾他多年來養成的銳利眼神——他這種陰騭的描述,便是不太能給人留下好感的。
但既有從前幾次三番九死平生的原因,畢竟好寬宥多了。
由於季固登時斷了自己的腿,納蘭芯淼有望請教過他以及季去病後再動手診治的盤算隻能撤銷,隻得登時交托人取藥材來配藥,馬上為他接骨。
如此一番繁忙,待替季固從新接好了骨後,已是掌燈時候。
這一次由於木春眠留在堡中來日,便由管丫出頭代季固送客。許是由於年齡小的原因,管丫一路上都沒吭聲。諸瑤兒瞧她年齡跟幾個侄女宛若,生得也可愛,也是為了排場,逗了她幾句,隻見這小女孩子睜著是非明白的杏子眼看了看人,又低下頭去不出聲了……諸瑤兒心想小女孩子沒見過什麼世麵,又沒尊長在身邊,想是怕人,可別把她逗哭了,遂也不再說話。
“……”被藍氏反複叮囑、務須要奉養好了季家祖孫,尤其是管丫年幼,萬萬不能叫她有什麼閃失,因此謹慎把穩寸步不離守在她附近的總管齊山足足呆了小半會兒,才確認這句話確鑿是管丫親口說的……
雖然說齊山早便曉得管丫出身寒微,在管家堡那種荒僻之地,便便是堡主之女,想來也不行能有什麼好管教。他已經做好了從新教導管丫禮儀的籌辦,可管丫的粗鄙仍然出乎他的預料——還沒等他想到如何回複這句話,管丫已經提起裙子——裙裾連續拉到近小膝的處所,足足暴露了足踝與小腿。
雖然她年齡不大,可在齊山這種湯門第仆、看慣了湯家小姐們小小年齡便個個斯文雅文的活動的人眼裏看來或是一百個不悅目。尤其管丫提著裙子基礎不呼喊人,便噔噔噔的往裏衝去,讓齊山眼角一個勁兒的抽搐——這也便是藍氏切身叮囑、又曉得納蘭家的八小姐、閥主的義女納蘭芯淼對季家祖孫最正視,齊山不能不忍了。
否則,便算是湯家的小姐們,如果非得勢的,敢如許藐視他,他非陰上一把不行!
那邊廂正狂喜於天上掉餡餅的管丫可沒管齊山的憤恨,她興衝衝的跑到上房,不等門口侍立的使女輕聲軟語的一句“季老太爺才接了骨,現在正歇著”說完,推開人朝裏高聲嚷道:“老不死,這宅院以後送給我們家了是不是?”
使女們:“……”
管丫對外祖父無禮,季固卻也沒好話回她,聞言沒好氣的罵道:“人家借我們住兩天的,送給我們?你倒是想呢!你曉得這麼一座宅院值多少銀錢麼!老子如果有兒子或外孫,豁出老臉去要下來倒也罷了,偏老子命欠好,便生了你跟你娘兩個賠錢貨!老子這把年齡,半隻腳踏棺材裏了,還攢銀錢做什麼!”
使女們:“……”
這時候管丫已經走了進去,爬到外祖父所躺之榻對麵的軟榻上盤腿坐了下來。使女們雖然聽了他們祖孫的話內心烏七八糟的,但真相朋友們子裏奉養出來的,或是登時走過來給她泡茶。
“老不死自己上了歲數吃不得甜的,看到老娘吃便痛苦嗎?”管丫小腦殼一揚,哼道,“老娘我偏要喝!去把兩種都給老娘弄上!”
使女賠笑道:“管小姑娘如果是稀飯甜的,少夫人給備了玫瑰露、木犀露之類,都是甜美可口之物。管小姑娘要試試麼?”
“玫瑰露跟木犀露?”管丫喜道,“老娘聽都沒聽說過,必然是好東西!快都取來,老娘要一切試試。”
季固嘿然道:“你嚐,你都嚐!了夜晚腸子痛,一個不把穩轉成腸癰,老子看你如何辦!”
“如何辦?不是有你在?”管丫年齡雖小,嘴巴卻厲害得緊,半點不讓季固,登時道,“老娘如果是有什麼一長二短,你這個老不死敢不給老娘治?要否則,老娘死了,叫你那閨女曉得,看她還給不給你養老送終!到時候你死了都沒人哭孝,做你的遊魂野鬼去吧!”
季固哼道:“你堂舅去病還在人間!你當老子現在非要指著你們兩個賠錢貨送終?!”
“堂舅跟你這老不死年齡差未幾,沒準他過世了,也還期望老娘母女兩個給他披麻戴孝呢!”管丫哄笑,“剛剛那位納蘭家的小姐提到堂舅時,可沒說到堂舅母和老娘有無表兄弟姐妹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