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娃子從小膽子就大。
村南頭的張桂花跟她男人吵架,上吊死了,一家人都搬了出去,兩間破茅屋成了鬼屋,大白天都沒人敢從門前經過。
火娃子沒怕過,他跟他娘置氣,大晚上離家出走,到鬼屋裏睡了一宿,比在家裏睡得還香。
村民們都說,火娃子是真火命,就是厲鬼看他一眼都得抖三抖,簡直是當代石敢當,少年鬼見愁。
可有一天,火娃子出了事。
他帶著哭腔,跟他娘說:“娘,我手上長了個東西……”
他娘在擀麵條,騰不開手,心不在焉問了一句:“長了啥,讓你爹弄點石灰給你抹上就好了。”
“不是的,娘,你看!”
他娘心裏正煩,家裏的糧食沒剩多少,今年又是大旱,地裏的莊稼死了一半,入秋吃飯都是問題。
“你個熊孩子怎麼不懂事,沒看見我正忙呢嗎?去找你爹,天天溜達什麼正經事也不幹!”
火娃子急了,把手伸到他娘眼前。
“啊……”
直接把他娘嚇昏了過去……
……
1974年的夏天,黃土高坡比從前未來的哪一年都要更熱、更旱,烈日當頭,大地龜裂。整個夏天,高坡上沒見一滴雨,也沒響起過一聲信天遊。
皮膚黝黑的老漢卻不得不出趟遠門,揣著幹糧,拎著水壺,頂著日頭一走就是三天。
水壺昨天就空了,他站在山梁上能遠遠望見黃河幾近幹涸的河床,走到山窪裏,看見的也全是枯草死樹。出了山窪窪,他終於看到了一群人,舔著幹裂的嘴唇走了過去。
“老鄉,有水嗎?給我(ne)喝一口,渴的不行咧!”
他湊近了幾步,靦腆地打著招呼,這群人原來是在鑽水井,看著像是機器出了故障,爭吵著一籌莫展。
老漢挺起胸膛走到人群中間,聲音洪亮:“我看一下!”這倆月他跟著生產隊鑽了得有十幾口井,頗有經驗。
沒法子的一群人隻能看著一個外人鼓弄著他們的機器,沒一會,發動機竟然真的轉了起來,老漢驕傲地挺直腰,眾人也在一名幹部模樣的青年的帶領下鼓掌感謝。
“來,同誌喝水!”
青年幹部雙手遞來水壺,老漢咕嚕嚕一口氣喝見底,長出一口氣。
“同誌打哪來?”青年幹部問他。
老漢把水壺還回去,抹著汗說:“我是芍藥坡生產隊的,後生,這裏是離走馬村不遠了吧。”
“俺們這就是走馬村!”
在一旁打下手的瘦矮老頭回他,青年幹部問也微笑著說:“沒錯,同誌是來走親戚?”
老漢鬆了口氣說:“來找人,張一品,餒們都叫他走馬道人!”
青年幹部搖搖頭:“沒聽說過有這號人……”
“怎麼會呢?!”老漢急了:“走馬村的人怎麼會不知道走馬道人,一個老頭,七十來歲,左眼瞎右腿瘸,十年前餒們不還給他修了個走馬廟!”
水井突然有水冒了出來,青年幹部交待老頭招待老漢,自己去忙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