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所看到的一切,不一定是真實的,包括你所觸摸的。”
“閉上眼,你才能真正感受到這個世界,那會是令人著迷的形狀。”
“我無夢觀雖小,但始終屹立不倒,靠的是手藝跟恒心,寧言你可要記清了。”
老道的話猶在耳畔回響,寧言緩緩捧起一培土撒在身上,將自己埋下。
同時,腦海中又想起老道的另一句話:“如果有一天道觀維持不下去了,萬分危急的時候,就到後山進行傳承禮吧。”
道觀是吃香火飯的,川城瓦屋山下這個小道觀地處偏僻,近乎破敗,十天半月都難能迎來一人。
旅遊旺季的時候還好,勉強能贈個熱度,但這種機會很少。
照這樣下去,別說吃飽肚子,就連正常修繕工作都難以維持。
數月前就跟老道失去聯係,一堆爛攤子甩他手上,勤勤懇懇堅持到現在,可以說是超常發揮了。
這已經算是萬分危急了吧?
老道話有所指,似乎隻要完成傳承禮,就能拯救道觀的危機。
埋就埋吧,總比流落街頭要好。
自幼便被老道當成孤兒收為關門弟子,道觀是他安身立命之所,隻要有一點希望都值得嚐試。
寧言深吸口氣,幸虧早有先見之明,沒有真的埋實了。
土下鬆軟,臉上戴著麵罩,連著一根氣流通透的竹節。
反正這傳承禮,隻說要把自己埋上一小時,至於怎麼個埋法,那就全看個人發揮了。
他可不想因窒息而亡,讓警察叔叔桌子上留下一件懸案。
要不是看在老道悉心教導了自己十幾年的份上,絕對當場翻臉。
那頑皮又摳搜的老道丟下幾句話,一聲不響就消失無影,實在過分,起碼也留點錢啊。
埋自己也就算了,還必須要求在這種鬼地方。
真要出了事,指不定明天頭條就是自己了。
這道觀後山明明沒有埋過人,偏偏就有一片亂葬崗。
隱隱間,似有一縷縷涼氣鑽入體內,寧言不安的緊了緊手掌。
身體逐漸失去溫度,血液凝固了一般,冰冷、僵硬,宛如一具真正的屍體。
好在他生性樂觀,並沒有被這些情緒困擾,回想起這一切,卻也隱隱有些發寒。
老道那番話,難道意有所指?
身體越來越冷,仿佛在旋轉下墜。
鐺鐺鐺......
一陣清脆的金鐵交擊音傳來,相當激烈。
看慣了古裝影視劇中那些打鬥場景,寧言幾乎立馬腦補出一副高手決戰的景象。
“這裏可是亂葬崗,哪來的打鬥聲?難道真有髒東西?”
寧言有些不淡定了,整個人一下子從飄忽中驚醒。
為了防止發生意外,他之前還特地將周圍檢查了一遍,別說人了,連根鳥毛都沒有。
“黃道友,區區一個小妖逃了就逃了吧,眼下還是正事要緊,我還等著回去追劇呢。”
“那就聽赤月仙子的,諸位道友別追了,先解決正事。”
“前麵就是那個道觀?看著好爛啊,要我說咱們直接強拆不就得了,何必如此興師動眾。”
“吳道友,如果不怕染上那因果,沒人攔著你。”
“這話我就不愛聽了,這是大家的事,咳......不過赤月仙子所言有理,咱們都是文明人,能動口絕不動手。”
......
聽著前麵的對話,寧言有些啞然,這哪跑出來一幫中二患者,道友?仙子?
本來還想嘲笑兩聲,但聽到後麵的話,臉色就變了。
奶奶的,我為了延續道觀香火嘔心瀝血,甚至不惜自己埋自己,遭了一通非人罪,你們還想強拆?
簡直豈有此理!
寧言怒了,大手一桶,“噗”的一聲破土而出,從坑裏跳起大喝:“誰敢強拆我的道觀!?”
順手一摸,寧言心中微驚,放在坑邊用來防身的柴刀跟桃木劍,竟紛紛不見了蹤影。
環目四顧,一輪圓盤似的明亮銀月從南邊升起,四野空空,哪裏有什麼人影。
“擦,什麼時候到晚上了?埋得太久了?”
“跑的真夠快的。”寧言抬起頭,終於發現了不對:“月亮是打那邊升起的嗎?”
來不及思考,想起剛才那群人的言論,心裏老大的不放心,丟下麵罩匆匆下山,朝道觀跑去。
如今道觀就是他命根子,賴以生存,真要被強拆那還得了?
黑著臉衝進道觀,入目處景色依舊,隱隱能聽到後院一陣稀碎的談話聲。
這道觀沒有居士跟觀主,也沒人看得上,以前倒還有個老道主持。
而現在完成傳承禮,寧言可以說就是此地唯一主人。
平日這裏除了他,再無別人,果然,之前那群揚言要強拆的人已經來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