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陌第一次見傅言時,她五歲,他八歲。
一個青眉如黛,一個漠然而立。
大雨一連下了好幾個星期,她百無聊賴的趴在窗邊,保姆阿姨忽然來說,接到她爸爸的電話說是要回來。從來都不著家的爸爸要回來,她開心極了,聽到園子裏有車子的聲音,她便急急忙忙的跑了出去,連傘都沒有撐。保姆阿姨焦急地喊,“小姐,拿把傘。”
“不用了。”她興高采烈的跑出門。
花園裏,一個妝容精致的女人站在她爸爸的身邊,酒紅色的長裙一直延伸到她的腳裸,她很美麗,也很年輕。她站在那裏,滿園的春色都失了光澤。
爸爸給她撐著傘,女人的裙子沒有沾到一滴雨水,而她渾身都被雨水淋透了,此刻涇渭分明的劃分,空氣裏尷尬的氣氛在朝她叫囂著:他們是一國的,而她隻是多餘。
“她是誰?”她質問韓誌雲,敏感如她,問這句話之前,她已經差不多猜出了答案,但是她要聽韓誌雲親口告訴她。
“這位是傅朵阿姨,爸爸和阿姨結婚了,所以你以後要喊她媽媽。”韓誌雲嚴肅的說。隨後,他打開車門,車上下來一個男孩,白皙如瓷的臉,漆黑如夜的眼睛淡漠疏離,那是八歲時候的傅言。
“我不要喊她媽媽,我媽媽早就死了,我沒有媽媽!”韓陌哭了出來,她在這個大雨滂沱中歇斯底裏的喊,雨水混著淚水落下。
“陌陌,不許胡鬧!”韓誌雲製止她。
“這位就是韓陌了吧?”女人的笑容在韓陌眼裏是可笑的討好,紮眼又討厭。“孩子太小了,現在不接受很正常,誌雲你不要怪她。”
“嗯,”韓誌雲看著傅朵的那雙眼睛充滿了溫柔,“以後還得你好好替我管教她了,這孩子從小被我慣壞了。”
吃飯時韓陌待在房間裏不出聲,韓誌雲去勸了幾句也無果。傅言記得他在新家吃的第一頓飯索然無味,氣氛怪異尷尬。母親卻毫無察覺一般,歡歡喜喜的同他的繼父聊天。
吃過飯,繼父帶他去看他的房間,繼父扶了一下金絲框眼鏡,“傅言這裏以後就是你的房間了。”
“嗯。”他應了一聲。
房間的顏色是寶藍的顏色,進入房間像是墜入了深海之中,繼父繼而轉身,指著走廊裏麵的一間房間說,“那間是陌陌的房間,”他歎了一口氣。“陌陌從小就被我嬌慣壞了,小言,如果她以後有什麼做的不對的地方,希望你能看在我的麵子上多多體諒。”
“嗯,我知道。”傅言回答。
傅言很尊敬麵前這位鬢發半白的中年人,並不僅僅因為他是他媽媽的丈夫,更多的是他站在一個父親的角度所看到韓誌雲對女兒的付出。
夜裏雨停歇了,隻能聽到有些許雨水從枝頭落到地上“滴答滴答”的聲音,傅言沒有睡意,安靜的看著窗外的皓月。
走廊裏有窸窸窣窣的聲音,他起身披了件外套,開門看怎麼回事,走廊裏橘黃色的燈光照在韓陌瘦小的身軀上,她正在從冰箱裏麵找東西。
原來是餓了,他放下心來正打算回房間。
“嘭。”韓陌手裏的果汁落地,她被身後的傅言嚇了一大跳。
“大晚上的你幹嘛站在我身後來嚇我?”韓陌被傅言窺探了她的小心思,為了尊嚴她不甘示弱的惡人先告狀。
傅言不語,黯黯的燈光下的兩個人就這樣站著。
傅言不回答她,韓陌一個人生悶氣讓她覺得委屈,水汪汪的眼睛快要溢出淚水。
“吃完早點睡。”傅言終於開口,他那雙黝黑的眼睛生的煞是好看,像是落滿星光的黑夜,讓人一眼望不到盡頭。
“要你管。”韓陌撇了撇嘴,把眼淚收了回去,麵上沒有表露情緒,心裏卻因為他剛剛那句關心的話而開心。
小孩子的心很大,難過的事情轉眼就忘。
他們第一次決裂應該是在韓陌的十八歲生日上吧。
他冷冽乖戾,她失控瘋狂。
車裏播放著電影《翠提春曉》的主題曲《one day when we were young》,One day when we were young(當我們還年輕), one wonderful morning in May(在美妙的五月早晨), you told me you love me(你曾說你愛我),when we were young one day(當我們還年輕)…… Sweet songs of spring were sung,and music was never so gay,you told me you love me, when we were young one da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