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衍的鼻子上架著一副粉紅色的眼鏡。他睜著左眼,右眼眯著,一會兒又眯起左眼。睜開右眼。
這是一間臨街的二樓辦公室。窗戶外傳來電動車報警器尖銳的嘯叫聲讓趙衍不耐煩的摘下了眼鏡。他閉著眼睛,皺了皺眉頭把自己不耐煩的情緒瞬間轉移到了指尖。他纖細慘白的手指敲打著桌麵。
“怎麼樣?趙大師?”桌子對麵的中年男人輕聲問了一句。
趙衍歎了口氣,抬了抬眼皮,手指依舊在敲打著桌麵:“四歲喪母,十二歲家敗,十八歲創業,二十六歲破產。三十二歲再婚,三十四歲被綠,三十八歲兒子吸毒被抓。四十四歲檢查出肺癌”
他抬頭瞄了一眼對麵的中年男人。那個男人側歪著頭,雙眼帶著點好奇看著他,似乎在聽別人的故事。趙衍繼續說道:“你啊,簡直就是個掃把星下凡!”
男人聽他這麼一說,眨了眨眼,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就好像剛有人隨口表揚了他幾句似的。他點了點頭:“命。趙大師,我……我還有救嗎?”
趙衍看了他一眼,不說話。中年男人趕緊從口袋裏掏出一個皺巴巴的紅包,抖抖索索地放在桌子上。笑著說:“您說隨意,我……我就……”趙衍不等他說完,就把紅包收到了抽屜裏。抽屜裏躺著一堆各種各樣的紅包。趙衍:“六個月,最多六個月。”中年人男人的眼睛裏跳出了一絲花火。他的身體往前靠近書桌。趙衍:“回家給自己買塊好點兒的墓地吧。”
男人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站起身離開了辦公室。
“啊呀!我說你這個人,打你電話也不接。”辦公室的門還沒合上,就聽見高跟鞋踢踢踏踏地腳步聲,隨即門口出現了一個提著大包小包食物瓜果的女人。長得挺好看,打扮的有點過分隆重。
“在上班”趙衍起身接過她手裏的包裹。“你來幹嘛?”
“輝哥給我打電話,讓你晚點兒去他那兒一次,他最近生意不行。老出幺蛾子,讓你去看看。”女人一邊把東西七七八八塞進冰箱,一邊自顧自地說著。”這冰箱太小了。你是不是換一個?我看這辦公室也該換了。搬個好點兒的吧?我看前麵蘇蔓大廈就不錯。聽說那個地產商請的是個很有名很有名的設計師。我上次去看,那個洗手間都像……“
咯噔一聲,趙衍隨著辦公室那扇破爛鋁門的合上而離開了辦公室。
樓梯間有著一股成年舊樓特有的“生活氣”。牆麵上都是各種激光筆寫的小廣告,晶體屏橫七豎八地嵌在髒兮兮的地板和樓梯上。虛擬廣告人偶爾跳出來招攬客戶。雜物幾乎堆滿了樓道間。他熟練地側身擠過雜物,小跑著下了樓。
女人從二樓窗戶探出身子吼道:“去哪兒?別忘了晚上去輝哥那兒!別忘了!”
趙衍沒有回應他。他辦公室的VR廣告牌在黃昏時刻顯得尤為無力——趙慧眼生命谘詢。
經過誇克革命以後,大部分人都習慣了通過改變去遺忘。或者說,來不及去記得什麼。一切都在瞬息萬變的發展。當我們能夠通過改變世界上最小已知單位來改變一切物質的時候,人類以為自己終於掌握了對世界的控製權。我們用盡一切時間和精力去改變,從身體結構到大腦,從一花一草到構成一花一草的一切。最終卻發現無論我們怎麼改變,我們都無法改變人類的另一種基本構成——個性偏好。科學家試圖用誇克微型智能生物去改變一個人的大腦,甚至通過誇克技術植入一個邏輯和想法去引導一個人。但是成功率隻有32%,甚至更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