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安呆滯地望著他手中托著的還未幹枯的墨痕,他忽的想起,兒時為她臨摹時,卻也是將那幅畫繪完後,便無了她的身影。
“難道你......”他心底突地冒出一個大膽的想法,“難道你就身居在我筆下的畫中?”
“可這未免也太荒謬了......”他又搖頭否定道。
然而當他靜靜地望著畫中女子時,他的內心就會突兀地冒出那種感覺,他能感覺到畫中的她生命的流動,亦能感受到她的呼吸,或者還能感受到她那絲淡淡地嬌嗔,她似在對他說:“呆子,你看甚麼看,看了二十多年了,難道還未看夠?”
“不,這並非猜想,這是真的,決計是真的,因為她......因為她在我的心裏,我能夠聽到她要說的話,我能夠感受的到她的心跳”他手裏輕輕地捏著那副水墨,驚愕地捂著自己的心,喃喃道。
“就是你......就是你......就是你才把師妹她......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啊”伴在於尊身畔的少年,已然癲狂,他從袖中掏出一支墨筆,飛快的舞就出萬千利器,那利器竟硬生生地將空間劃破了,衝著令狐安飛去。
令狐安靜靜地轉頭望向少年,而彼時那書生模樣的令狐安,卻早非那副青澀模樣,轉而已是一位滿麵滄桑,瘦削枯槁的老者,而方才所站的那畔清湖,卻業已變成了一座怪石嶙峋的絕巔。
垂暮的靈幻先生,手中依舊持著一副水墨,卻是那張當初他初入江湖時,在一畔清湖旁,臨摹的一位佳人。
靈幻先生哀歎道:“別人都以為我令狐安一生漂泊天涯,孤苦無依,可唯有我令狐安心底自知,你,一直陪著我,未曾離去,可惜如今我令狐安業已邁入將死之局,你願陪令狐安同赴死局嗎?”
片刻後,靈幻先生點了點頭,臉上亦多了一絲苦笑,幽幽道:“既如此,那便與我隨風而逝罷”
他將手中的那副水墨,飛灑向腳下幽深的山穀,而他自己也跳入了那深不見底的懸崖。
“不......不......你不能帶走師妹,我恨你......我恨你......我要將你削骨剝肉,我要讓你永不超生,師妹.......師妹......師妹”少年跪在地上,眼前已是模糊一片,那萬千利器,將眼前的空間給攪碎了,一刻後,兩人卻又出現在了那片荒蕪的莽原上。
於尊靜靜地望著一臉悲鬱的少年,“你看到了嗎?他就是殺了師妹的罪魁禍首,而我此生唯有江湖相伴了,你說我該怎麼做,我該怎麼殺一個已死之人”少年苦笑道。
“師妹好傻,沒有誰比她更傻了,她一出世便遇到了那可惡的令狐安,奈何我畫境一派,有一禁忌,從畫境中走出的弟子是決計不能插手凡俗之事的,更不能愛上這世間的凡夫俗子”
“若是應允了他人,則勢必一生要困縛於畫作之中,我到現在都想不通,當年師妹她緣何要救他一命,他明明......他明明就該死的,那是他的命,既是他的命,師妹又緣何要逆天而為?”
少年臉上的悲憤愈來愈濃,他蒼涼的大笑一聲,憤聲道:“她明明知道我愛她的,她明明知道的,她怎麼如此殘忍,留我一人在這人世,熬過歲月的無情壓榨,我恨師妹,我更恨那個拐走師妹的男人”
於尊沉默地望著他,倏爾,他長籲了一口氣,低歎道:“這世上可不止你一個可憐人,但即便我與她人鬼相隔,但我依舊相信她在等著我,若是你師妹真的心裏有你,即便不在一起又如何?至少你也曾被她愛過,她若不愛你,即便你得到了她又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