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中身子微微挪動,一陣鑽心的痛楚仿佛要將全身撕裂開,痛意像是鑽進骨頭裏,讓他想起在亂葬崗的時候,那些沒有白日,周遭永遠是陰森森,灰蒙蒙的,還要承受靈魂被周遭的的孤魂野鬼啃來啃去的日子。

魏無羨悠悠轉醒,睜開了眼,眼前一片漆黑,堅硬的觸感告訴他身下是冰冷的岩石,他開始竭力回憶自己怎麼在這兒。

腦海裏努力慢慢回想,今夜他去不夜天了,看到師姐了,她蒼白著臉在哭。師姐……師姐……

哦,對,溫寧殺了金子軒,溫寧溫情被那些人殺了,挫骨揚灰了。

後來……後來呢,耳邊回響起許多咒罵……

“你罪有應得!”“滅絕人性,慘無人道!”“目中無人遭了報應”“輕狂!喪盡天良……”

一片罵聲中,他血紅著眼同那些人無力的爭辯。

再後來,他的師姐,最疼最愛他的師姐被他們殺了,胸腔裏的鋪天蓋地的冤屈和恨意再也壓製不住。

再回憶眼前便是一片血色,血流成河的不夜天,成了地獄,當年射日之征的戰場再一次上演。

隻是當年站在他身邊搖旗助威,呐喊助陣的人都成了恨透他的敵人,連江澄,連江澄也……

可他什麼也沒做,穿著喝滿月酒的新衣莫名其妙的被逼上絕路。

一些畫麵終於慢慢湧現,被血染的看不出一縷白的袖子,一雙爬滿血絲的眼睛,是他從來不曾看到過的神情。“藍湛……藍湛……”他喃喃道。

幸好緊要關頭他甩開了藍湛,他既然不想他死,他就更不能拖累他一起死。

此刻他躺在此處,動了動四肢,是鑽心的疼痛,他一邊震驚自己沒了金丹從那麼高的地方掉下來居然還沒死,一邊開始猶豫還要不要繼續活。

魏無羨想來想去,能做的事太多了,既然沒死還是活著吧。

再躺了一會,幾乎是極慢極慢的爬起,勉強站立,腳底也是鑽心的疼,摸著黑漫無目的的走。

原來號稱城中無黑夜的不夜天,晚上來了,懸崖底下也不過是一片黑。

果真,一條獨木橋走到了黑。魏無羨心想。

腳下的石頭磕磕絆絆,走了許久,他想起,此刻尚在不夜天腳下,即便他墜了崖那些人說不定也會下來找。至少得弄清楚,夷陵老祖到底死沒死。

即便是死了,也得將魂魄弄得灰飛煙滅,不然總會有回來複仇的那一天。畢竟,丟下亂葬崗都沒死的人,不幸,這一次,他又沒死。

這會上邊的人忙著爭搶陰虎符,剩下了一半也不過是塊廢鐵罷了。

他召出的凶靈想必也把上麵殺的一片人仰馬翻,想騰出空兒下來收拾他最快也得三天。到崖底,還需得繞很遠的路。

眼下離不夜天最近的是清河,夷陵現在是回不去了,雲夢更是癡人說夢。他早就已經沒有家了。

打定主意就去清河,赤鋒尊與他素無過節,此人品性端正,即便是今夜,也不曾對他咄咄逼人,聶懷桑與他是舊友,清河境內,至少不會發動人對他繼續趕盡殺絕。

魏無羨一瘸一拐走著,想來現在的自己跟一條喪家之犬沒什麼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