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熙熙攘攘,秋風交集著塵世的落葉,與風的起承轉合之中,飄零四散,流落一生。
這樣的秋天,帶著離別味道的秋日,是他出生的時候。
漫天塵土,帶著秋意的灰燼,一出生就注定了離別。
他的父親給他取名為沙,帶著秋日的塵土味道,又帶著浮沉的市井之息,為了生下他而付出生命代價的母親,早早過世的父親,都成了他人生離別的開始。
他拉著身邊幼子的手,靜靜的看著麵前的一座墳,墓碑已經破敗不堪,枯葉靜靜的落在了墳丘上,沒有梨花的芬芳與潔白,隻剩下了枯萎的樹葉,蓋著埋在墳丘中毫無印象的雙親。
阿奴眨著眼睛問他道“爹爹,這是我爺爺奶奶住的地方嗎?”
幼子的童音換回了當年的記憶,一瞬間他回想到從前的某一瞬,那是在他很小很小的時候,在他甚至還沒有阿奴這般高的時候,他也站在這裏,對著這座墳問著身邊的姑姑“姑姑,為什麼我的父親母親住在這?”
為什麼呢?
姑姑撫摸著他的頭顱說道“因為他們都是被壞人殺死的,你要好好學武,長大以後要找壞人為你爹報仇。”
多少年的歲月裏,他因為那句發問,不舍晝夜,學習著那枯燥的劍法。
“你要記住,你是梨花水木劍的傳人,你是荊雪誠的兒子,你要練成梨花水木劍,為你爹報仇。”
姑姑拿給了他一把木劍,棕色的木劍樸實無華,隻是輕巧,卻像是給小孩子的玩具一般。
荊沙道“姑姑,這是什麼劍?”
荊雪寒道“你父親的劍。”
荊沙又道“木頭的劍也能殺人嗎?”
荊雪寒道“當然會殺人。”
荊沙道“那父親拿他殺過人嗎?”
荊雪寒道“沒有。”
過了一會,荊雪寒又道“對壞人的慈悲,就是對自己的殘忍。”
荊沙不懂他姑姑眼中的悲傷,那是一種無法言說的痛苦,她從未在他麵前說過苦,但他仍舊知道,那不是一種歡樂的表情。
沉默的少年被陌生的仇恨束縛著,孤單且迷茫。
沒有人陪他說話,隻有大漠裏的風沙伴隨著他。荒蕪的大漠,也隻有寂寞生長的濃密茂盛,開出了花。
大漠深處,被風沙侵蝕的少年,沒有了中原陰雨滋潤的梨花,唯有寂寞的汗水,和無人能懂的固執,將那把木劍幻化成了梨花。
而荊雪寒卻在沙漠的風沙之下,日漸的衰老。昔日姣好的容顏被幹燥的氣候消磨成了麵目無神的村婦模樣。
隨著荊沙練劍的時候,她總是在院子裏,靜靜的做著手上的活計。那些東西她原本是不會的,不過要養大一個男孩子何其容易。早先身上的珠翠玉器也早就被典當的一幹二淨,而原本從未做過女紅的她,也跟著村落的婦人,做起了手工的活計。每月的初一十五這兩日,她都會隨著村中的婦人們一並去市集中將做好的東西賣掉。
她的話很少,即使跟那些婦人學東西的時候,她的話也很少,大家瞧著她一個女人拉扯著一個孩子也不容易,都以為她是死了丈夫的女人,也便不再過問她的身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