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月黑夜 追魂鏢下刺人亡京兆府 他鄉偶遇結金蘭(1 / 3)

月,殘淡;風,蕭蕭;山,巍峨。

此時位於華夏大地西北方向的賀蘭山,早已沉入死寂,隻有那陣陣鬆濤還在肆無忌憚地呼嘯著,似乎在訴說著這個群雄逐鹿、英雄輩出的時代,也似乎在宣示著它見證滄海桑田、曆史變遷的榮耀。

大山深處有個叫陳家岩的小村莊,整個村落建在一塊巨大的岩石之上,東、南、北三麵皆是懸崖,深約百丈,隻有西側與山體相連,最窄處僅可一人通行,險峻異常,非有膽魄之人絕不敢輕易踏入,以免失足跌入深崖粉身碎骨,隻是這陳家岩的人早已習以為常,不管是耄耋老者還是黃發小兒,皆如履平地,行走如飛。平時,村民居住在岩石之上,所居房屋都是就地取材,以山石堆砌而成。農忙時則到山岩之下開墾山地,種些農家作物、時鮮果蔬,雖條件艱苦,卻也能自給自足,怡然自得。受山體地勢影響,陳家岩各戶散落於巨岩之上,地勢平坦之處會有幾戶人家聚集,地勢起伏較大處偶有一兩戶人家散落其間,地勢陡峭處則是空無人煙。

陳家岩本就是個小村落,隻有二十幾戶人家,其中大多數是世代在此居住的陳姓家人,隻有一戶姓劉,名天浩,十六年前,他隻身帶著隻有兩歲的兒子劉玉風來到了陳家岩,並在此居住下來,日耕夜讀,閑時教陳家子弟習文練字,日子倒也過得平靜。他從未向村民講過他的過去,每當別人問起的時候,他總說是因為家鄉遭了洪災逃難過來的,但村民從他的談吐舉止和麵貌風度感覺他不是一般的人,而是一個有故事的人。

這時整個村子也早已被黑夜吞噬,幾條黑影飄進了劉天浩的院子,劉天浩的家位於陳家岩的最東邊角上,也是三麵臨崖,地形崎嶇,與其他人家相距較遠。這些黑衣人皆是青衣蒙麵,手握佩劍,其當中為首者對著正屋抱拳朗聲說道:“我等奉主公之命,特來相邀禦龍老先生出山,今唐促造次,還請先生海涵。”

屋裏一陣簌簌之聲後,門“吱呀”一聲開了,一位五十多歲、須發花白的老者站在堂屋當口,雖夜色朦朧,那幾個黑衣人卻依稀可見他雖有半百年紀,但目光犀利,身板挺直,眉宇之間仍難掩年輕時的俊雅英氣,不僅都握緊了手中之劍。此人正是劉天浩,他瞥了一眼幾個黑衣人,自帶威嚴地說道:“在下劉天浩,非各位英雄口中相請的什麼禦龍先生,還是請回吧。”說完,轉身便往屋裏走去。

為首之人再次抱拳道:“想當年,禦龍老先生威名播天下,不想竊國賊趙匡胤過河拆橋,先生自此心灰意冷,在此深山之中隱居十餘年,難道想就此了卻餘生?今我主公禮賢下士、胸襟寬大、抱負高遠,非常人所能比,故命我等竭力相邀,好讓先生一展胸中抱負,還請先生三思。”

劉天浩擺擺手不予理睬,仍舊抬步回房,卻感到身後一道寒光猛然射來,原來是為首的黑衣人早已拔劍出鞘,蹬步躍起,直刺向劉天浩後心,在這千鈞一發之際,隻見劉天浩倏地一轉身,左手拿住黑衣人持劍手腕,右手順勢托住其身體,腕借膀力,膀憑腰力,一跺腳一用力,將其拋了回去。那黑衣人接連在空中翻了幾個跟頭,踉蹌落地。其他黑衣人見狀,早已拔劍在手,擺好架勢,準備衝上去廝殺。

“哼,你們主公就是這樣禮賢下士的?老夫生平還是第一次見!”劉天浩鄙夷道。

“我們禮敬在先,是禦龍先生敬酒不吃非要吃罰酒,可也怪不得我們,如果先生拿出誠意幫扶於我主公,對於今日我等不敬之處則任憑先生責罰。”那黑衣人頭領還在爭取劉天浩。

“不必了,我不過一山野村夫,隻懂得種田養雞,並不懂文韜武略,更遑論幫扶你們主公,別是誤了你們的軍國大事!”劉天浩拒絕道。

“爹--”

不知何時,劉天浩身後站了一位年輕人。

“爹,他們是什麼人,怎麼會稱呼您為禦龍先生?”

此人正是劉天浩之子劉玉風,是年一十八歲,自打兩歲隨父入山以來再沒有出去過,讀得一肚子詩書,練得一手好字,卻於武功套路一竅不通,對父親的過往半點不知,雖然也和村裏人覺得父親不是等閑之輩,但隻是覺得。今天晚上,他才真的相信父親確實是有著光輝的過往,但結局不盡如人意,而且好像還和宋廷開國皇帝趙匡胤有關,難道父親之前曾謀得一官半職是在朝之人?

“沒有你的事,在屋好好待著”,劉天浩說完將劉玉風一把推進裏屋,並帶上了房門,那群黑衣人也早已持劍刺來,劉天浩見狀在推開劉玉風的同時接著騰空躍起,閃過眾黑衣人劍鋒所向,立到院子中央。原來那黑衣人頭領見劉天浩冥頑不化難以爭取,就又招呼上來。

黑衣人們見劉天浩躲過他們的攻擊,複又提劍刺來,但見其劍式越來越緊密狠毒,劉天浩也展開身形沉著應對,在劍陣中騰挪跳躍,其掌風也愈發強勁,突然他大喝一聲,運氣用功,雙手接連拂出,掌風所致,劍皆寸斷。眾黑衣人見狀,在驚詫劉天浩武功修為的當空,扔掉手中斷劍,空掌向劉天浩衝來。劉天浩卻是不慌不忙,見黑衣人們靠近,左膝微彎,右腿伸開、足掌著地劃圈,雙臂揮舞,那些黑衣人卻似被一股力道吸出一般,被甩了出去,重重的摔在了地上。他們仍不罷休,強撐身體站了起來,再次向劉天浩奔來。劉天浩哪裏還容他數次挑釁,縱身躍起,雙手互握雙臂伸直,自上而下猛然擊出,這幾無保留的一招將那些黑衣人打出數丈之遠,功力深厚點的撫胸吐血,功夫不到家的已是肋骨盡斷內髒震裂而死。

“你們走吧”。劉天浩沒有趕盡殺絕。

“爹,你沒事吧。”劉玉風擔心爹爹安危,又從屋裏搶出來。

劉天浩點了一下頭,示意沒事。劉玉風剛要伸手扶一把爹爹手臂,卻被劉天浩迅速推到一邊,“快閃開!”隻聽劉天浩大聲說道。

“嗖——”一支飛鏢射向劉天浩,他推開了劉玉風、躲過了飛鏢卻沒有躲過發射飛鏢之人的一掌,這一掌重重地擊在了他的胸口,哇哇吐了兩口鮮血。此人蒙麵素衣,武功造詣明顯比剛才的那群人高出一大截,輕功更是了得,在發射飛鏢之後居然能如影隨形又悄無聲息地隨飛鏢而至,且此人的武功套路似曾相識,隻是打鬥之間無暇多想,記不得是哪門哪派了。劉天浩顧不得疼痛,與黑衣人打鬥在一起,他們一會躍到籬笆院牆上,一會飛到屋頂之上,一會又落到院中,掌風所及,斷磚殘瓦翻滾,細沙碎石亂飛。劉天浩所居之處三麵環崖,二人打鬥之間逐漸向東側懸崖邊移去。此時,劉天浩在東,素衣人在西,隻見那素衣人傾盡全力發出一掌,和身撲向劉天浩,劉天浩側身一讓,那素衣人正拚盡全力攻擊,哪裏還收得住腳,徑自衝向懸崖,眼看要命喪於此,卻見劉天浩突然施手援救,一把抓住手腕,先拉住後一抖勁一用力將其提了上來。可那素衣人非但沒有感謝劉天浩的救命之恩,反而借劉天浩的上提勁道騰空而起,連續踢出數腳,致傷於劉天浩。劉天浩本來受他一掌,氣息已是不勻,再加上方才連番腳踢,氣力更是不濟,如時間倒轉二十年,或許這點傷還算不得什麼,但畢竟已過知天命之齡,心中暗歎老矣。

“你好不知恥!我爹爹救你於懸崖之邊,你不知感恩倒也罷了,反而傷害於他?!”劉玉風見爹爹救那素衣人之後反被其所傷,既憤慨素衣人的恩將仇報,又很是擔心爹爹的傷勢。先前的黑衣人也在受傷之後運功調息,同時見劉天浩與素衣人精妙絕倫的武功比試,平生難得一見,竟是看的起神,直到劉玉風見素衣人傷了爹爹之後怒聲一喊,方才回過神來。受傷較輕的幾個黑衣人又站起朝劉玉風奔去,劉玉風雖無武功,但天生英雄膽,又見這些人無故圍殺爹爹,怒從心中起,惡由膽邊生,還管你武功高低,有無兵器,徑自迎著黑衣人而上。俗話說,愣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那幾個黑衣人一怔,見劉玉風應身而上,一時竟不知如何是好,挑頭的黑衣人揮拳打去,劉玉風側身讓過,但被後邊緊跟而上的黑衣人一個掃堂腿撂翻在地,另一人拾起地上的大刀,揮刀砍下,劉玉風急忙就地翻滾躲了過去,在起身的時候已是手持斷刀,照著剛才那人狠狠地砍下,那人已是如被砍倒的樹木一般倒了下去。其他黑衣人見狀,蜂擁而上,想要手刃這個不會武功卻殺了自己同夥的人。劉玉風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提刀衝了上去,黑衣人閃身而過,其中一人衝到劉玉風背後,一把抱住腰部將其重重地摔了出去。劉玉風頭頸先著地,疼得猶如被扭斷了脖頸一般,還沒緩過勁來,又一黑衣人騎身而上,雙手死死地掐著他的脖子,劉玉風被掐的快要窒息,死命地掙紮,卻哪裏翻得開身,雙手上下在地上胡亂劃拉,手中突然多了一樣物件,也不管不顧,照著黑衣人摟頭打去,原來是剛才被甩掉的斷刀。劉玉風將那黑衣人打倒之後,翻身趴在地上雙手扣著脖頸咳嗽幹嘔不止。劉天浩見劉玉風被人圍攻,心急如焚,卻奈何那素衣人死死糾纏,竟是騰不出手脫不開身,隻能暗自著急,當看見劉玉風幾次有驚無險化險為夷,心中稍慰。

因山勢影響,劉天浩所居之處距各家住戶較遠,直到此時,離劉天浩家較近的幾戶人家聽到打鬥之聲,手裏提著扁擔、鐵鍬、鍘刀等順手的家什相約來到了劉天浩院裏。

“劉大叔,我們來幫你。”為首的年輕人叫陳陽,與劉玉風同齡,隻是生辰稍長,二人誌趣相投,情甚於親兄弟,平時跟著劉天浩讀書習字頗有見解,很得劉天浩喜歡。

“你們快回去,此事與你們無關,不要做無謂犧牲!”劉天浩知道他們根本不是這些黑衣人的對手,便勸道。

“劉老弟,遠親不如近鄰,你來到我們陳家岩也有十多年了,我們早已將你當做自家人,豈能讓你在家裏受外人欺負?”村子裏頗有名望的陳老伯說道。

“少他媽廢話!禦龍浩,今日是給你大道你不走,偏要闖這鬼門關,也怪不得我們了!”素衣人口中罵道,出拳又向劉天浩麵門擊來,又鬥在了一起,再鬥得幾個回合,四掌相抵,四目相對,比拚起內力來,足有半個時辰未見分曉。

那邊素衣人與劉天浩比拚內力,這邊劉玉風、陳陽還有一眾二十餘個鄉親跟那幫黑衣人打在了一起,劉玉風、陳陽等人哪裏懂什麼武功套路,隻是憑著幹活的牛力相拚,不幾時就被砍倒大半,劉玉風、陳陽臂膀和腿部也分別受傷。就在混戰的空,剛才餘生的黑衣頭領,拔劍出鞘,猛地擲向劉天浩,想要幫著素衣人早點結束戰鬥。這一招夠狠,如不接招就會被劍刺死,如果接招自己正與素衣人比拚內力,一旦分神格擋,勢必會造成真氣逆行,輕者走火入魔,重者當場斃命。劉天浩聽風辨形,知道劍已近身,大喝一聲,將體內的真氣一股催逼而出,將素衣人震出十步之外,自身也因此經脈錯亂,動作遲延,終是未能躲過那一劍。他連點心髒處幾個大穴,封住血路,避免血盡而亡,然後拚盡全力推出一掌,又將靠上前來的幾個黑衣人打退。這方鬥罷,那素衣人又出掌襲來,卻見陳陽上前死死抱著素衣人的腰,大叫道:“快走!!!”

那素衣人掙了幾下沒有掙脫,氣急之下,運功於掌往陳陽天靈蓋拍去。

“陳陽!”劉玉風見狀喊道,卻也束手無策。

劉天浩駐足回望,見陳陽情勢危急,如不施手怕是性命不保,忙強提精神催動內力拍出一掌,素衣人詫異他受傷至此,掌勢卻如此洶洶,隻好撤掌格擋,接著將陳陽胳臂反拿,又一腳踢在其腹部,將他狠狠地摔到了牆角的樹幹上,又反彈落地趴著一動不動。

劉天浩用盡渾身力氣拍出這一掌,之後跌跌撞撞倒退數步,差點癱倒在地,劉玉風忙上前一把扶住,焦急而心疼地問道:“爹,你怎麼樣?”

“扶…扶我進去”,劉天浩已是氣短,劉玉風見陳陽及眾鄉親皆倒地不起,不知生死,心下焦急卻也無他法,忙架起劉天浩往裏屋走,外麵的人已推門而入,劉天浩一掌掃出,兩個門扇已是破碎飛出,連同幾個與闖進屋內的黑衣人崩了出去。

進得裏間,麵南擺著幾個牌位,香案上還有幾柱未燃盡的香,西麵牆上畫著一幅群山圖,但見山峰連綿起伏,山頂雲遮霧繞,甚是壯觀氣派。此時,劉天浩強撐身軀擺脫劉玉風的扶持,兀自站立,凝神運氣,氣聚丹田,雙掌慢慢分向左右推出,隻見那幅群山圖隨之緩慢分開,原來裏麵是一個機關。劉玉風也覺詫異,家裏什麼時候布了這個機關,自己居然一點都不知道。

劉天浩是拚了最後一口氣打開石牆,已是徹底癱軟,劉玉風幾乎是抱起劉天浩的身體,邁進這個機關門。裏麵有台階逐漸向下延伸,如同山洞隧道一般,高可容人,寬足供雙人並行,往裏走的幾步,劉天浩徹底坐倒在地,劉玉風無法支撐他高大的身軀,慢慢將其靠著洞壁放下,劉玉風焦急地喊道:“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