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囚車(1 / 3)

炎日。

鬧市。

老陽樓前,整齊地停著十多輛馬車。馬夫們並未湊在一起閑談,各自守在馬前,很謹慎地不出聲。圍觀的人卻多了起來。

說是杭州府有錢的全都到了。

未見得。你見那輛車了嗎?

那輛車?啊!沒看見。奇怪,怎麼沒來呢?

我看啊,未必會來。

話音剛落。又有人踮著腳尖張望:來了來了!那輛車來了!

果然!就是嘛!沒有她,哪裏能算是有錢人都來了呢?

“他是誰?”外鄉人問。

本地人瞥了外鄉人一眼:鄉巴佬,說了你也不知道!

外鄉人撇撇嘴,也踮著腳望。

馬車慢慢悠悠地從遠處駛來。

雪白的駿馬踱著步子。車夫一身黑裝,雙手戴著白手套,拉著韁繩。車身刷著朱紅色的漆,掛著金紗帷裳,帷裳雖隨風飄著,卻依然看不見裏麵坐的人。白馬額頭,馬轡,車身甚至輪轂上,印著或嵌著銀製標誌,一個圓圈,裏麵一個人字。

“你們這兒……有錢人都坐囚車啊?”外鄉人揚眉吐氣地叉著腰哈哈笑了起來。

笑聲引起本地人們的不滿:

不懂就不要亂說話!

這是囚字嗎?囚字是圓的嗎?

裏麵也不是人字啊!

這是申家的標記,裏麵那個叫三叉星!

“甚麼星?沒聽過!我看就是囚車!”外鄉人堅持道!

本地人吵了起來:你見過用銀子打的囚車嗎?

輪轂上那個標,聽說一個就要二兩銀子!

外鄉人咋舌又嘴硬:“說不定有錢人的囚車就是銀子打的!”

那皇帝的鋤頭就是金子做的了?本地人哄笑。

馬車停在老陽樓前。車夫下車安放好腳踏,低語一聲。一白衣婦人埋頭撥簾而出,欠著身子扶著一名仆婦的手下車站定。隻見她身著海天白色綾紗褙子配著海藍色紡綢馬麵裙,挽著婦人發髻,簪著一枚藍寶石雲紋銀質步搖,耳邊墜著一對珍珠耳環,一手擋在額前遮陰,纖細的手腕上掛著一串珍珠手釧,另一隻手捉住袖子輕輕地扇了一扇。

“這有錢人居然是個女子!”外鄉人有點兒吃驚,試圖去看清她的相貌。

少見多怪!本地人嗤笑。

隻見她依著手抬頭看了看老陽樓的牌匾。

申夫人!人群裏不知是誰起哄,喊了一聲。

白衣婦人微微側頭,隻一瞥,又轉了過去。外鄉人依然未能如願看清她的相貌,被她耳畔的的珍珠晃得有些出神。

“好大的珍珠!”外鄉人瞠目結舌。

這算什麼?我三姨奶奶的二媳婦在申府當差,說是申家有錢的不得了!

怎麼有錢了?

我聽說申夫人如廁不用麻紙,而是用棉紗紙!

聽眾大笑:這你都能知道?!!

這是藐視國法,侮辱斯文!看熱鬧的窮酸秀才憤憤然。

那又如何?人家申夫人不但用棉紗紙,還請了一個人揉紙。我娘家的鄰居孫大娘就在申府專門揉紙!說這話的人頗有些窺得管中一斑的得意。

揉紙做甚?外地人問。

申夫人嫌棉紗紙太硬,要搓得柔而不爛。

哎喲喲,棉紗紙還硬啊?那我還用了幾十年的廁籌呢!

你那個窮腚啊,隻適合用廁籌!眾人笑得前仰後合。

外地人不依不饒,指著申夫人的背影說道:“如此有錢,為何隻帶個老媽子,不帶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