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瀾進入廂房,很隨意地拉了一個凳子坐下,完全沒有半點生分,反客為主。
倒是這個本應該是主人的北遼前左丞相秦略,反而有些渾身不自在。
也不是說他害怕這個修為高深,活的長久的少年劍仙,而是一種莫名的惆悵唏噓。
當年他秦家先祖和這少年郎相見時,曾定下約定,共同降服大鯨,鎮守北遼二百年氣運。
而作為回報,那位秦家先祖要給少年郎卜上一卦,幫他推算出一位女子的下落。
於是這一樁買賣就這麼成了,所以來往玉水川的路途中,少年才跟小狐狸說,北遼這逆天改命,硬生生長出來的二百年氣數,他阿瀾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但是逆天改命哪有那麼簡單,北遼最終將會滅國,他們秦家後人,也必承受天譴。
這慈祥老人秦略,現在惆悵唏噓的就是,二百年時光飛逝而過。
不出意外的話,他應該能親眼見證北遼亡國,玉水川秦氏一脈的滅亡,他也能親眼見證。
一想到這,他就唏噓。
如果可以的話,秦略一輩子也不想見這個少年劍仙,但是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既然來了,受著便是。
秦略長籲一口氣,與少年郎對坐,別有深意道:“劍仙前輩,算算時間,這二百年之約還有將近二十幾年才到。前輩這麼早就來追債,可就不講規矩了。”
少年一聽撲哧笑了起來,拍腿道:“你這人真是迂腐,比起你們家那前輩,可是木訥得多。我是個很講道理的人,當年答應把大鯨留在這裏鎮守二百年,就絕對一個時辰不少。隻是你們家那位前輩,忽悠的我不淺,人我是找著了,可……”
少年說到這就搖頭暢談,似乎不打算說下去,而後咧嘴笑道:“對了,老爺子,我有名字,我叫阿瀾。別一個前輩一個前輩叫著我,真要算起輩分來,你給我跪下磕頭都不夠呢!”
秦略立刻露出慈祥的笑容,道:“前……阿瀾劍仙真是好風趣,難怪我們前輩,說你是個很有意思的人。”
說了半天,少年也不打算跟老人繞彎子,直接了當言:“行了,別臉上笑嘻嘻,心裏罵我八輩祖宗了。我這次來,並不是討債的,隻是受人之托,護送那個孩子平安入玉水川的,不要多想。”
“這樣啊!”秦略收起笑容,心裏卻鬆了一大口氣,笑顏道:“那個孩子,是山上人?”
少年無奈拍頭叫苦,心想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路過恒古關的時候,秦梟就問過同樣的問題。
“沒你想的那麼簡單。”少年緩過神,嚴肅了不少,“反正你管好份內的事就可以了,有些東西,知道的越多越危險。不過,我可以告訴你,你當年沒有看走眼,劉嗣和劉雍這對兄弟,都是很厲害的人。”
“這樣啊!”秦略驚奇一歎,心中卻沾沾自喜,心想老夫看中的人,能差到哪去呢?
“行了,就這樣吧!”少年無暇在這裏多待,秦略也巴不得這尊瘟神快走,臨出門前,少年回頭道:“一定照顧好那孩子,讓他平平安安長大,至於他將來成個什麼樣的人,就看他造化吧!最好悉心引導他走上正軌,為天下諸國,為世間修士,更是為了……”
少年說到這,指了指蒼天,秦略立即會意,道:“老夫我雖然沒我們先輩看的那麼久遠,但這點眼界還是有的。”
少年就這麼把這個牽扯著天下諸國局勢,山門修士大道,甚至是天上神仙命運的嬰孩,交到了秦略手中。
秦略一直送少年到府邸門口,少年回頭咧嘴一笑:“我在恒古關見過秦梟。若有一日秦家真的衰敗,按照我給他的指引,可以讓秦家東山再起。這份恩情,算是還你們祖上那位,雖說他坑了我。至於秦梟聽不聽,是他的事,別到時候你們絕了後,到地底下罵我阿瀾。那到時候,我就是踏破黃泉,也要給你這個老頭子兩個耳光。”
老人拱手笑道:“心意我領了,但我秦氏男兒,從不缺捐軀赴國難,視死忽如歸的氣魄,你所言,犬子大多不會聽吧!”
“真是一家子的驢脾氣,強種都叫你們秦家出絕了。”少年很憤懣的自歎自哀,然後化作一縷劍氣離去。
“前輩走好。”老人望著天空招了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