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伶人之死(1 / 2)

孟冬,十月,將落雪的時節,萬物閉藏,燕京城的氣候也是一天比一天更冷了一些。

早上七點,天剛蒙蒙亮,薄霧逐漸散去,東方既白,朝陽也慢慢升了起來。

冬日裏,淡金色的晨曦仿佛也比往季多了些暖意,它穿過層雲,飛躍群山,最終,落到了燕京東城書香苑裏某戶人家的窗台上。

此時,屋內窗台的下方正放著一張竹棕色的古舊藤床,而在藤床之上則躺著一名容貌俊秀的男子。

那俊秀男子看著約莫在二十一二歲的年紀,身著青衣,就這般靜靜躺著,神態優雅且安詳。

他有著好看的眉眼、高挺的鼻梁、柔和的唇形以及含蓄的線條。

細長如蔥的十指相互交錯,雙手平攤放在小腹間,淡雅的粉彩塗滿了整張臉,畫一副憔悴的妝容,雙眼則一直緊緊地閉著。

臥房中悄無聲息,隻聽書房立櫃旁的梵尼詩留聲機裏不時傳出一陣“咿咿呀呀”的聲響,細聽之下,依稀能聽出那是一出京劇名段的前奏,唱的應是霸王和虞姬的故事。

也不知過去了多久,或許是漸漸感受到窗外朝陽的暖意,藤床上那名沉睡男子長長的睫毛輕輕動了一下,仿佛幽幽轉醒。

沈悠驀地睜開了雙眼,眼前的一切卻讓他感覺如此陌生。

木質屋頂,古色古香的裝飾,灰白磚牆,雕花的軒窗……

這是哪?

我怎麼會在這?

他正暗自疑惑,耳畔忽然傳來一陣嘈雜的戲曲聲。

“虞姬(白):大王慷慨悲歌,使人淚下。待妾妃歌舞一回,聊以解憂如何?

項羽(白):唉,有勞妃子。

虞姬(白):如此,妾妃出醜了。

……”

聽完這段如泣如訴的念白,沈悠感覺自己好似禪門所說的醍醐灌頂一般,竟從這些晦澀戲曲中聽出了許多玄之又玄的內行門道。

隻見他翻身下了藤床,也沒顧得上穿鞋,就這麼隨意使了一個身段,口中跟著輕聲唱道:

“勸君王飲酒聽虞歌,

解君憂悶舞婆娑。

嬴秦無道把江山破,

英雄四路起幹戈。

自古常言不欺我,

成敗興亡一刹那。

寬心飲酒寶帳坐,

且聽軍情報如何?”

他唱出的聲音十分婉轉,西皮二六板,有板有眼,身姿婀娜,手上也順勢擺出了嫵媚的劍舞動作。

不一會,樂聲忽地一停,沈悠看了看自己此時擺出的妖嬈身形,神情不禁愣住了。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我肯定是在做夢。

方才那段美妙京腔一聽便知道是女子所唱,根本就不是我這破鑼嗓子能發出的聲音,而且,我身上這件青色戲裝也不是我昨晚在剪輯室加班時穿著的衣服了。

更何況,我可沒這麼瘦,身段也沒有那麼柔……

幻覺,都是幻覺。

青天白日裏連續出現幻覺,我肯定是最近剪片時間過長,身體有些吃不消了。”

作為一名過分敬業的三流影視剪輯師,沈悠一直都清楚自己有時會有入戲太深的毛病。

每當精神高度集中時,常常就把素材故事裏的畫麵當成了現實。

隻是,我最近一直都在忙著剪愛情懸疑驚悚推理片,之前也沒接到過和京劇演員相關的活啊?

自覺身陷幻境,沈悠不敢在房間裏多呆,連忙快步走出了臥室。

上前關掉書房裏的留聲機,他才稍稍感到安心。至少,房間裏沒了那段如癡如醉的戲曲,氣氛不會顯得那麼詭異。

走過客廳,又去看了廚房、衛生間以及其他地方,沈悠總算看清了整個房間裏的格局。

這是一處約有一百二十平米的高級住宅,裝飾精簡,色調和諧,是中式複古的風格。

房間內的所有物品都分門別類擺放整齊,臥室、書房和客廳的每一個可見處全都打掃地一塵不染,可以看出這裏的主人是一個愛好整潔甚至到有點輕微潔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