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籠罩了那個已透夜明亮了許久的周王都雍京,煞人的聲音闖進了耳朵,有金屬碰撞的聲音,也有劈裏啪嗞的聲音,這仿佛是一場黑夜行動,沒有任何戰馬嘶鳴、奔騰的聲音,卻又有極其整齊的踏步聲,星星點點的火光無不昭示著這個王都的落敗,突然,衝天的火光從王都的正中央冒出,金絲楠木包裹的柱子受到火舌的吞噬漸漸失去了往日的亮黃色光澤,倒是朝政堂的建築經過防火處理,並未迅速燃燒起來,而其他宮殿所用檀木因為燃燒散發出陣陣香氣,不過,血腥味蓋過那時所有的味道。
趙如笙無數次從這個夢裏醒來,她看著的地獄已然刻在了她的腦子裏。
那時,我們看不到世界有多大,隻知道九州,天之下十方之中的是九州之地,而作為東方古國的夏統禦九州,其王都泗都坐落於泗都平原。
“初始,周太祖趙非子是受前朝夏襄王納蘭駟所托築造王京,奈何先王偏聽讒言,引戎狄入九州平內亂,戎狄劫掠前都雍城,終是亡了國。一時間,各諸侯紛紛而起,意欲爭奪天下共主之位。然而,趙非子協助駟王幼子納蘭虞建都泗都,終是將這國延續下去了,但也就隻剩下那個天下共主的名號,囚禁在夏國的三郡之地。但趙非子也因此受封周公,賜封雍城故地,而趙非子帶領著唐虞所賜的三千騎兵開拓了西邊疆土,與西方戎狄雜混而居。也正是因為趙氏後人的奮發,強盛一時,受唐王所封鼎君,賜九州鼎其一的雍州鼎。”趙如笙侃侃而談。
“可是當今世上已沒有了周。”趙如笙說著漫不經心,聽著這個故事。
“周舊地對複國念念不忘。”那女子摸著嬴徹的頭,歎了口氣。
“一個被淘汰的東西,就沒有繼續存在的必要了。”
“你怎麼能如此說得。”
“就算我是周地故人,那個周得輝煌時代也過去了,難道我們不該在這個亂世中安寧的隴北大山裏活下去嗎?”
“你不是個簡簡單單的周地故人,那個亡了國的周王是你的父王。”
嬴徹震驚於這個真相,過去十幾年他每日反複的耕種勞作,閑暇之餘研究兵法這個看似與他毫無關係的東西,他知道他是周地故人,沒想過他是那個顯赫一時的周的繼承人。
“讓我緩緩。”嬴徹閉上他的眼睛強迫自己那番話裏掙脫出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好了嗎?”趙如笙的聲音將嬴徹的思緒拉回現實。
“所以你是想讓我放棄現在安靜的生活去複國。”
“這是你的責任。”
“這戰國紛爭了幾百年,無數個國家被毀,無數個國家出現,天道始輪回。父王亡了的國沒必要我去掙紮。”
“嬴家怎有你這般懦弱的子孫,贏家四王子全都為掩護你和宗室撤退而薨,你這般如何對得起嬴姓先祖。”
嬴徹站了起來,看了一眼趙如笙,望了望日漸沉落的太陽,走進了屋子。
趙如笙的話在嬴徹的腦袋裏回蕩著,每次去往市集時他總會聽聽說書人講述那些古時名將明君的故事,其中他最喜歡的就是趙非子護國救主、趙非子三千騎兵破蠻族的故事,可是當他知道趙非子是他的先祖,他卻狠心的放棄複國的機會。思緒在他的腦中回旋不去。在床上的他輾轉反側,望著頭上的梁癡癡的發呆。
第二日。
“想好了。”趙如笙看著身前的嬴徹問著。
“如果沒有過往,那麼這一切將毫無意義。”
“所以,你想好怎麼做了嗎?”
“沒有。”
“那就先聽我的。”
“做什麼。”
“趙氏宗室大多逃往北海,我需要你利用先王遺子的身份聚攏周故地和北海的餘力。”
“那雍京怎麼辦?”
“徐徐圖之。”
“我去北海之後如何聯係你。”
“待我善妥隴北事宜自會北上。”
“什麼時候出發。”
“即刻便行。我會安排墨棣與你一起北上。”
“好。”嬴徹轉身去往了自己的房間收拾東西。
看著嬴徹走了,趙如笙對那個叫墨棣的人說道:“北上需要從燕京過,依兒手上還有一定的勢力,這就要看你的了。”
墨棣沒有回答,但那雙看著太陽的眼睛卻散發著熾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