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騎驢少年(1 / 3)

中洲。

楚國。

淇源府。

中洲極南,天山雪脈以北,幾個中洲小國被擠在這一點兒狹小的地界,楚國便是其中之一。

好在楚地偏僻,值太平年歲,戰事不生,國泰民安。

深冬的冷風從幽州南邊兒的大涼府,一路吹到了太杭古城的官道上。年關將近,官道上行人不少,多是歸鄉的遊子。

布衣少年正仰臥在小毛驢的背上,拿一部醫書遮著臉,借著冬陽微微的暖意,打著瞌睡。

冷風吹過,一瓣梅花從樹上飄落,停在了他的手背上。

“嘶——”

他不禁打了個寒顫,睜開了眼。

少年穿著一身烏色粗布縫製的衣袍,年方十五六歲的樣子,眉清目秀,稚氣未脫。烏黑蓬亂的頭發被細繩子在腦後紮了個小辮兒。

他身前抱著一個裹著書的布袋子,其他行李不多,都在驢屁股上掛著。

少年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仿佛是想到了什麼,慌忙伸出左手,看了看手中青紫兩色的玉玦尚在,這才鬆了一口氣。

他將玉玨揣入懷中,又把醫書放入布袋中紮好,塞進了行李。他從驢子背上掙紮著坐起身來,四下看了看,兀自問道:“小花,你把我馱到哪裏來了?”

“阿——阿——”

小花敷衍地叫了兩聲,繼續慢慢地往前走著。

少年名叫陸青岩,空山鎮雲頂村人士。

陸青岩並非是降生在村子裏的孩子,十五年前,兩位在烏溪河邊搗衣的大娘,把他從河邊撿了回來。

棄嬰這事兒,放在那時候並不怎麼稀奇。畢竟二十餘年前的楚國,才剛剛從兵荒馬亂的年代中掙脫出來,百姓們的生活還沒有什麼起色,生下孩子養不起的人家,太多太多了。

雲頂村村民大多善良淳樸,哪裏忍心讓這個小生命自生自滅。

不過村民們也並不富裕,家家戶戶都有自己的孩子要養,隻好全村人一起拉扯著這個嬰兒。

他吃著百家飯,穿著百衲衣,連個像樣的名字都沒起過,就這樣,長到了三歲。

三歲時,有一位遊方老郎中來到空山鎮,在空室山上結了草廬。

老先生姓孫,醫術高超,無論什麼疑難雜症,都能夠輕而易舉的醫好,且常常不收醫藥診金,加之其人神醫妙手,很快就名聲在外。

彼時他忽生重病,村裏人連忙將其送到孫老那兒醫治。孫老醫術高超,幾日之後他就大病痊愈,生龍活虎。

孫老向村民問起他的身世,方知他是個遺孤,就讓陸青岩在他的草廬住下了。也是那時開始,他才有了現在的名字,先前則是一直被狗剩二柱糞蛋之類的叫喚著。

至於為什麼姓陸而不姓孫,這個他問過孫老很多次,孫老都隻是笑笑不回答。

而青岩二字,傳聞是孫爺爺老家的地名。

兩人一直住在空山草廬,相依為命,孫老對他視如己出,不僅教他讀書識字,還將畢生醫術都傳授給了他。

老先生平常和藹可親,可到了陸青岩真真正正開始學醫的時候,他就嚴苛起來了。

用他老人家的話來說便是:“人命關天,豈能容你半點馬虎。”

一晃就是十二年。

醫者難自醫,從去年開始,孫老似乎生了很嚴重的怪病,年前身子骨也越來越虛弱,盡管陸青岩悉心照顧,但最終還是撒手人寰。

孫老臨終前,曾將他叫到跟前,給了他一枚青紫色玉玨,交代後事。

陸青岩遵從孫老遺言,將他的骨灰埋在草廬後,也沒有立碑,隻在墳上插了一截桃花枝。

打點好一切,他跟雲頂村的鄉親們拜別,騎上自己的小毛驢,一路北上。遵循孫老臨終囑托,去一個叫做太玄山的地方。

“小花,快點兒,前麵好像是個茶樓,快去,剛好你也歇歇腳。”

陸青岩收起醫書,用腳輕輕碰了碰小花的肚子。

“阿——”

一人一驢走到了驛道茶館邊上,小二迎上前來,接過陸青岩手中的韁繩,牽到了後頭去。

陸青岩在門口一瞧,茶館裏人還真不少,有人飲酒,有人吃茶,天南地北地閑談,好不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