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衛營?”季同忽然冷冷一笑,眉頭微揚,“據我所知這牧野城的防務向來由炎龍軍照料,何時換了黑甲了?”
布魯克斯聞言臉色一變,轉瞬便平複了,心下卻是暗暗驚訝,這牧野城的防務布置雖不算什麼大秘密,卻是鮮有人關心的,莫非眼前的年輕人也屬炎龍一係?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布魯克斯搖頭道:“閣下這話好沒道理。黑甲與炎龍同屬唐夢,守衛牧野,戮力同心,又何曾分過彼此?如今大帥新喪,大夥本就該同舟共濟才是。”
“是麼?”季同的聲音越發冰冷,複雜得目光盯在布魯克斯臉上,讓少年老成的他也不由得心頭惴惴。經他一言,剛才的噩耗多半已證實,周圍的空氣仿佛剛下過一場大雪,令人微微顫栗。
“拜托副營長帶我前去炎龍軍駐地一觀如何?”
自己的猜想似乎越來越接近事實,布魯克斯心下猶豫,有些無奈地攤了攤雙手:“營房是兵家重地,軍紀使然,如果閣下沒有確切的身份證明,恕在下無法從命。”
猛然翻掌,布魯克斯的感官不可謂不敏捷,身形暴退,卻發現是一場虛驚,被一個簡單的動作所駭,臉上不由的微微發燙,再望時,對方手上已多了一麵金色的令牌,兩條相互纏繞的赤色巨龍雕刻宛然,正是炎龍軍的信物。當初皮蓬南去時特意攜帶此物,終究不是多此一舉。
“在下季同,不知憑這玩意兒是否足夠?”季同竟然笑了,笑容裏透著一絲陰冷,布魯克斯隻覺汗毛直豎,仿佛看到了一個惡魔!
季同是誰?
憑心而論,散關之勝比起當年的牧野大捷並不遜色分毫,運籌帷幄,奇兵迭出,配上九姓子弟的名號,端的是異軍突起。季門忠烈,威望之盛在三千裏北疆如日中天,人的名,樹的影!布魯克斯隻覺心頭一震,禁不住打了個冷顫。
明人眼裏揉不得沙子,季青城驟然橫死,這其中若沒有貓膩,打死布魯克斯也不信。黑甲中他也算得第三號人物,盡管還無法觸及最核心的機密,卻也能大約揣摩出上頭的態度,泰穆爾一退,少不得有人圖帝國權柄於一身,而超然於派係之外的季青城無疑便成了眼中釘肉中刺。須知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季帥啊季帥,你這一世英明終究要葬送在清高上!
此時的布魯克斯卻是有苦自知,眼前這位可是貨真價實的苦主,對於事實真相已有了先入為主的臆測,心中難免七上八下,驟然相對,竟一時語塞。
“勞煩副營長前麵引路吧!”壓下心頭的波濤,季同微微欠身,卻是給了對方幾分麵子。如今的牧野城波詭雲異,片刻的察言觀色,季同心下已有了計較,此人雖聞言略有異常,卻沒有情急慌亂之色,不像是始作俑者,況且縱然有所知也不會輕易吐露,若想覓得真相,倒不妨先韜光養晦。
入得城內,大道縱橫。牧野城是典型的屯兵之所,早在十幾年前泰穆爾頻繁叩關時,永興帝便降下禦令,邊城百姓遷居北方諸州,整個內城幾乎推倒重建。今日的牧野城以南北六營為基礎,其間阡陌交錯,崗哨林立,當真是壁壘森嚴,步步殺機。季同這兩年在軍事上也算下過一番功夫,冷眼旁觀,心中微凜,世間盛名都不是平白得來的,在這滿城煞氣的表象下,還不知掩藏這多少殺人手段。縱然那北門告破,泰穆爾人長驅直入,卻也未必能在巷戰中討得好去。
在牧野六營中,炎龍軍獨占其五,不可謂不強勢!當年足可分庭抗禮的黑甲營被季青城的強勢壓製了十幾年,編製一再收縮,早有了日薄西山的氣象。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雖如今炎龍橫遭變故,但虎威猶在。這一路行來,除了南門一帶,巡守的大多一身赤甲,麵帶悲色,卻處處透著桀驁,季同心下雪亮,這牧野城終究還是炎龍軍的天下。
洛天罡尾隨季同行走,心中也是激流暗湧,想他久研戰事,自然明白季青城對帝國來說意味著什麼。混亂的思緒充滿了腦海,此刻的他也顧不得存心隱瞞身份,季帥的安危才是他迫切想知道的。那什長言之鑿鑿,若得季帥無恙,縱然自己暴露了身份,想來木已成舟,也沒人會苛責吧,頂多無法親曆前線,少了些許樂趣。
帥府鄰近北城門,邊城雖廣,南北不足三裏,奈何崗哨眾多,道路曲折,這短短數千丈之遙竟走了足足半個時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