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同勒馬南岸,極目望去,河寬不過數十丈,卻是水流湍急。塞水之上本有三座橋梁貫通南北,奈何戰爭殘酷,就在十日前,三皇子一脈出動了數位大魔導師,生生將強梁轟至坍塌。這雖不能阻止高手的步伐,但對於以騎兵為班底的泰穆爾人來說卻是一道異常有效的障礙。
隨著一聲長長的號角,水麵蕩起微微的波紋,隻見數十條大船首位銜接,向著這邊緩緩駛來
洛天驚的不計前嫌讓季同倍感意外,但轉瞬便心中了然。這可是名副其實的隔岸觀火,季同冷笑不已。
西北的風如同遊走在大漠之上的狩獵者,並沒有固定的方向。吹動木製的船舷,偶爾發出刺耳的吱呀聲,似幾隻活泛的小手,撩撥著眾人本就不太平靜的心。
這船喚作樓船,船基巨大,其上建之以樓台閣宇,平常是紙醉金迷的好去處,若是充作戰船不免略顯笨拙,此時用來運兵倒也合適得緊。
北岸在望,隱約可見一片連綿的營寨,季同心中一樂,炎龍軍的做派果真雷厲風行。幾匹風驥發出不安的嘶鳴聲,仿佛感受到了空氣中的躁動,季同輕輕拍了拍身旁的小斯,換來一陣親昵的舔舐。
離舟登岸,相遇寒暄,略過不表。這支炎龍軍的首領叫斯科特?皮篷,方臉凝眉,渾身上下流灑著一種穩重的氣質。在唐夢軍中,能夠擔任高級將領的非炎黃人少之又少,此人必有不凡之處,季同暗暗留意。
炎龍軍果然名非幸至,軍容鼎盛,令行禁止,非是久經考驗的兵士,決難有這般風貌。說起來,炎龍軍與大漠還頗有一番淵源,他們的坐騎紅駝獸外貌酷似亞龍,卻是產自菲蘭巴托大沙漠極北之地,是故別人對幹燥地形畏之如虎,他們卻是甘之如飴。
兵過塞水,一路向西。如今戰事的膠著在於土倫山大散關一線,泰穆爾人並未滿足於一方重鎮,在他們的字典中根本沒有據城而守的概念,不斷的奔襲、掠奪和殺戮才是他們的本能。短短半月間,泰穆爾鐵騎所過之處,一如蝗災過境的農田般,成為了人間鬼域。偌大的星海州已有大半淪陷,幾乎每一刻都有唐夢平民倒在敵人的屠刀之下。
散關統領段還山長得異常瘦小,乍一看頗有些形容猥瑣,季同卻明白相貌決不是判斷人的標準。哥薩克將至,散關不過兩萬老弱殘兵。在後方都有不少官員聞風逃遁的今天,段還山還能認真準備防禦工事,這本身就已讓人敬佩。沒有虛偽的逢迎,戰勢如水火,眾人略略招呼便開始了緊鑼密鼓的商討。
關隘的臨時指揮部就設在城牆之下,與那血肉相搏的第一線相距不過數丈,季同望著身前的關口縮略圖,神情嚴峻。大散關始建於七百年前,因是兵家咽喉之地,史上屢遭戰火,算起來上一次像樣的修繕已是三百年前的光榮革命,在那次戰爭中,唐夢擺脫了泛大陸神邸信仰的束縛,大光明教不再如開國之初那般,可以在唐夢予取予求。
幾近腐朽的城牆就像風燭殘年的老人般淒淒慘慘,季同可以想見,當強大的魔法攻勢席卷時,城牆轟然坍塌的情景。扼守孤城比季同想像中更嚴峻。
“這支哥薩克的指揮官是誰?”季同沉聲道。
指揮營內一片寂靜,段還山臉上別提有多尷尬,欲言又止。事實上先前久疏戰陣的西北駐防軍早已未戰先怯,麵對與傳說中一樣強大的哥薩克鐵騎幾乎是一觸即潰,就連獲悉對方統帥是誰的機會都欠奉,作為駐防軍的一員,段還山怎能不為同伴的表現而羞愧。
仿佛看出了對方的心思,季同臉色變得和藹了些,溫言道:“段統領,不要為別人的懦弱而背負屈辱,你是一位合格的軍人!”段還山身子一顫,臉上露出一絲莊重,仿佛整個人都高大了些。
“斯科特將軍,你看這次泰穆爾人來勢如何?”
皮蓬臉上波瀾不驚:“以在下經驗看,此次泰穆爾所謀者,絕非僅僅是帝國一隅。”
“哦?此言何解?”
“城主請看!”說著指了指地圖,“星海州東鄰隴月,南倚索爾盆地,那裏是著名的魚米之鄉,又無強悍的關防,隻不過背後便是大波龐北麓,再無可進。泰穆爾人不取南方而發兵東進,足可證明他們圖的不是一時之利!”
季同聽得眼神一亮,卻聽皮蓬接道:“以往泰爾南侵都以一次性掠奪為目的,因為他們明白唐夢乃泱泱大國,蒂固根深。但這次不同,如今的帝國名為一體,實則三分,且相互敵視,恐怕他們打的是各個擊破的算盤,這回泰穆爾是真正想吞沒咱們的大片國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