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對手(2 / 2)

沒有馬,林一亭杵著劍鞘,支撐著軀幹向前走去。

城外一間破廟,林落殘缺,匾額上的字體已經斑駁脫落,唯有菩提二字,還稍稍清晰。廟外又下起了雨,雨中兩名衣衫襤褸的乞兒正頂著片荷葉一瘸一拐的走了進來。年級稍長的乞兒腿腳好似被打殘了一般,拖著腿,光著一雙腳,將年幼乞兒護在懷中。

褪去一身破爛布條,乞兒從地上拾起稻草,手腳靈活交錯,編製成一頂草裙,拿給了小兒,小子報以微笑,立時又換了一臉苦相,捂著肚子,雙眼無神,卻又不敢出聲,咿咿呀呀地張嘴。大乞丐摸了摸弟弟的濕發,道:“今日怕是哥哥被一幫小子打了,吃的都被搶走了,隻能挨餓了。”

小乞丐眼巴巴地望著,卻不敢多言。扯了扯哥哥的草裙,糯糯的聲音道:“哥哥,我餓。”

大乞丐卻不能怪小孩兒,畢竟他還幼小,不知討一口飯又多難,隻能故作嚴厲,道:“吃吃吃,一天除了吃,你還能幹什麼?”

小乞丐被哥哥一凶,原本瘦弱的雙肩,抖得厲害,瞧著哥哥沒有理他的意思,轉過頭看了看泥菩薩。

本就下著雨,裏麵也就更加陰暗了,晃眼一眼,陰影中似乎潛伏著無數妖魔歸家,加上這荒郊野嶺,除了荒墳遍地,便沒了活物。小乞丐眼巴巴地望向哥哥,大乞丐已經穿上了草裙,小心翼翼地將破舊的衣衫拿起來修補。從懷中掏出一根骨針,小乞丐看著白森森的骨頭,有些害怕,又離遠了些。

大乞丐瞧著弟弟,道:“這不是野狗叼的人骨頭,你不用怕。這些衣衫再破點,就遮不住身子了,我們雖落魄些,也要體麵,別叫這些人欺辱了去。我們也算是書香之後,破落了,也不能將自己看清了。”

小乞丐也不知懂了沒,又瞧了瞧裏間。一尊偌大的泥菩薩已經缺了一根手臂,半邊臉已經模糊了,唯有半邊上揚的嘴角,和耳邊垂下的肉球還能看出些許的模樣。這樣的破廟已經算是常見了。

若是收成良好,還願意到寺廟裏享受香火祭奠的,服侍青燈古佛的,還有些,如今世道不行了,這些和尚要麼還了鄉,要麼落了草。這一處破廟周圍全是墳山,挨著的還有一處亂葬崗,終日住著些野狗,鳥雀。傳聞那走狗禽獸吃了人肉,眼睛都是充血的,見著人就咬。越是落魄的,越是下口狠辣,恨不得生生吞了人肉,喝了骨血。小乞丐終日被大乞丐嗬護,照顧得當,因而也隻從其他乞丐口中聽聞了野狗一事,心中害怕,跟緊了大哥。

可他越往裏麵看,就越覺得,似乎就有野狗在此活動,全身緊張,縮成一團,連動也不敢動了。渾身哆嗦的小乞丐,不斷地靠著大乞丐。大乞丐也看出有些不對,往佛像處看了一眼。隱隱約約似乎有點不對勁。他平日也不會到這裏來,今日也是為了躲雨。這裏地勢偏僻,少有人煙,也未嚐沒有危險。

從地上撿起一根木棍,乞兒也是膽大,一曲一伸,借著在街上對付野狗,荒野對付毒蛇的技巧,貓著身子,往裏麵多看了一眼。

那佛像依舊是泥塑木雕,不會有絲毫的變化,而佛像的影子卻在動。本是沒有光的,又哪兒來的影子呢?乞兒不解,喝止了小乞丐,獨自一身靠了過去。若真是藏了隻野狗在這兒,正好殺了來吃。乞丐想著,腳下不見放鬆。猛地往前一跳。卻沒看到野狗。

佛像後麵躺著一個人,乞丐也蒙了,這樣的寺廟連停屍也是不願意的,會有誰在這裏。這不會是旅行到此的路人,死在這兒了吧。

乞丐想著,揭開稻草,露出一張慘白可怖的臉,嚇得乞丐退後一步。這人是不是死了,乞丐想著,這些年見過的死人不計其數,也不多這一個。強忍著,硬著頭皮過去試了一試。聽說死人都是不會呼吸的,於是伸出二指在他鼻息處試了試。涼了,已經涼了,乞丐歎息一聲。如今隔了這麼近,這人也不這麼可怖,眉目清秀,輪廓柔美,項頸處沒有喉結,這分明就是個女兒家,穿的卻是一身男裝。怕是行旅途中得了惡疾,才被人拋棄在此的。可不能沾染上了,他們可沒有銀錢去藥鋪裏待著。

立即退了出去。正疑惑皺眉,抬眼看了看弟弟的方向。小孩兒正在看著他,滿麵焦急,卻又不敢移動腳步,乞丐心酸。眼睛卻對上了一雙血紅的眼眸,一隻目猙獰的野狗,乞丐心跳都漏了一拍。他們現在成為一條野狗眼中的糧食。而這野狗多是族群出沒,若是它招來了其他野狗,他們二人,加上一具剛死的屍體,就要被這些惡犬給撕碎了。

乞丐道:“小壺,不要動。”

名叫小壺的乞丐,看見了哥哥,正高興,忽然被喝住了,不知所以,有些不解。一雙天真的眼眸看著哥哥。乞丐又道:“小壺,哥哥知道你餓了,你走不動了,哥哥過來。”

野狗齜著牙,朝著兩個乞丐猛地一吼。小壺一下子明白了哥哥為何會讓他停下來,瞬間就嚇住了,不敢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