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尚還朦朧,更聲已敲了五下,軍帳中的燈一閃一閃,昏昏沉沉。撩開帳門,一陣涼風飄了進來,燈芯虛晃幾下,給本就空曠的營帳添了幾分森嚴。左邊設了一張木架子,整齊地擺放著一列冷冰冰的長槍。前麵單獨擺著一把森冷鋥亮大刀,緊緊地裹在皮革刀鞘裏,臨著一把長劍,劍柄鑲嵌著一顆紅寶石,雕琢的一條白虎,已有了幾分磨損,像是主人日夜把玩所致。一張高大的軍機桌擺放正中,燈盞的草芯已支出了火焰,燈光下放著一本放開的冊子,蠅頭小字蹦蹦跳跳,桌前卻無人翻閱。右手邊一個巨大的沙盤,密密麻麻地標記著紅藍色的棋子,沙盤邊,一尊木雕紋絲不動,再看隻覺得眼珠尚在轉動。
來將輕輕咳嗽一聲,木雕微微一動,差點一個踉蹌,又站穩了,目光聚集在來人身上,清了清嗓子:“你來了。”
“李將軍,若不是你動了一下,在下還以為你睡熟了,不好開口呢。”
李翰一巴掌拍在寧柏的肩頭:“去你小子的,你老子我對著這地形圖琢磨了好久。你來看,秦渠旁邊這一片山林,兩邊樹林茂密,再過去是一片石林,到青羊關隻有一條小道,兩邊陡峭難以攀岩。若是敵人在密林設伏,再放火,我軍豈不是寸步難行。若不在此,等我軍行進便從後麵將山門封上,前麵亂箭落石齊放,退無可退,進無可進,不就成了甕中之鱉了。”
寧柏眼皮都沒動一下,打了個嗬欠:“然後呢?”
李翰像吃了蒼蠅一樣,臉色憋得通紅:“你小子,就不能有一點好奇心?”
寧柏這才瞥了他一眼,不緊不慢地說道:“如果在下沒有猜錯的話,方才將軍矗立在此,目光空洞,猶如天外飛仙,莫不是腦中早已天人交戰?如將軍這般驚天動地的鬼才,不鳴則已,一飛衝天,早已得出必勝妙法。才屈尊在此等著小可,共同欣賞宏圖大誌,圖謀這雄偉山河。”
這小子,說話就這般討人厭,沒半點副將的眼力勁兒,怎麼就非得選他。李翰一邊打著腹稿,一邊挪動麻木的大腿,給自己倒了杯茶,冰涼涼的。
“我軍昨日傍晚駐軍在此,距離秦渠盤的招風嶺還有兩日路程,將軍連夜在此琢磨,在下一是怕將軍辛苦,二是剛得到探子的線報,對風貌地勢,民風民情進行了整合,這才敢麵見將軍。”
李翰瞅了一眼這小子眼睛下兩塊青黑,嗬嗬一笑:“我早想到你小子思維縝密,果不然,不負老奸巨猾,先聽我說。”
寧柏微微退後一步,揚手做請,頷首以待。
李翰這才有機會,拿著藍旗往沙盤上一挫沙土上一插。
寧柏眉毛微動:“若是我軍先搶山崗,從此到山腳腳程需要半日,需快馬先行探路。山上地勢多變,況且周圍並無水源以做軍資,難上難守,不適宜作戰。”
李翰再取幾支藍旗在沙土臨近幾處土丘擺弄幾下。
寧柏眉目深了幾許:“若是分散軍力,遊擊駐紮倒是可行。不過這片山嶺地勢複雜,若非當地獵人山民,絕不會有人能在此靈活遊走。況且大帥調撥的兵馬,多為步兵,少有騎兵,輜重不少,這樣的布局,要每人攜帶輕武器,大型弓弩無法使用。青羊關易守難攻,沒有大型弓弩,如何攻城?”
李翰再擺,寧柏遍多了幾分憂慮,像極了老父親聽取兒子幼稚的建議,眉間已簇起一座小山,連連搖頭。
等李翰拿出一直綠旗,寧柏轉而露出幾分詫異,呼了一口涼氣:“行軍布陣在於攻守變化,如今我軍天時不和,地勢不利,即使手握重兵,也不能輕易抉擇。況且,青羊關本就難攻,大帥如今隻調撥了兩千人馬,多餘的都派給了大公子,以取越陽。這又是公子的首戰,在下的建議,還是平穩推進,不求有功,但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