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雪樓中的擺設,讓張子暮有一種熟悉感。
在踏入這裏的一刹那,讓他心頭突然生出一種感覺,麵對房間中的擺設,就好像是回到了那個盛世長安,讓他恨不得立刻對月飲酒,賦長歌一曲。
隻是很快,他就將這股衝動壓了下來。
因為他知道,這裏不是大唐,更不是長安,金市春風都一夢,五陵年少、銀鞍白馬皆不見。
斂下內心的衝動,張子暮打量起房間中的裝潢來。
室內裝飾以紅白兩色為主。
牆麵通體雪白,如若雪鳶城那常年的飄雪,潔白無瑕,不見有一點雜質,靠近輕嗅,還能聞到一股淡淡的清香。
幾根高大的立柱上,則塗了一層紅色塗料,顏色十分亮麗,似乎才剛剛塗上沒多久一般,輕輕撫摸,還能感到質地與生漆類似。
這種紅柱白壁的樣式,是魏晉時期就流行開來的,到了唐代,依然沿用了這種白壁丹盈”、“朱柱素壁”的模式。
即柱子以生漆塗成赭紅、朱紅色,牆壁抹上泥草,再在泥草上以石灰塗白。
白居易《遊香山記》雲“赭堊之飾比良”,“赭”即紅色,“堊”即白堊之白,就是說的這種室內裝飾模式。
牆壁上能嗅到一股淡淡的清香,顯然是因為上麵抹上了混有香料的泥,這種習慣,是在盛唐時流行開來的,兼有裝飾與淨化室內空氣的作用。
這幾根立柱上的紅色塗料,應該是以某種魔獸的鮮血調製成的生漆,而塗抹牆麵的泥料中,也混入了由靈藥製成的香料。
也因為這樣,數百年過去了,這幾根立柱上的顏色還鮮豔如初,經久不褪,而牆麵上亦還殘餘著淡淡的香氣。
在牆壁上做壁畫、題寫壁記或是懸掛字畫來裝飾牆麵的習慣,也是自那時就有的,不過,在聽雪樓一樓的牆壁上,卻沒有什麼壁畫或是壁記,隻有孤零零的一副畫卷。
這副畫卷掛在一大片空白中,卻是略顯空曠了。
張子暮也下意識地向這副畫卷望了過去。
畫卷上繪製的內容,是一片精致古意的宮殿群。
晉代葛洪在《枕中書》一書中記載:“真書曰:元始天王,在天中心之上,名曰玉京山,山中宮殿,並金玉飾之。真記曰:玄都玉京七寶山,周回九萬裏,在大羅天之上。城上七寶宮,宮內七寶台。……玉京有八十一萬天路,通八十一萬山嶽洞室。”
這幅畫卷上的宮殿群,赫然便是以葛洪在《枕中書》一書裏的記載為藍本,詳細地繪製出了白玉京十二樓五城的景色。
除了這片疑似白玉京的宮殿群,畫卷的一角,還有一座若隱若現的高樓,在高樓上,畫師用寥寥幾筆勾勒出了一道仰頭望天的人影。
一旁的留白處,則題上了一首詩的前四句:天上白玉京,十二樓五城。仙人撫我頂,結發受長生。
這四句詩,出自那位絕世詩仙李太白所作的《經亂離後天恩流夜郎憶舊遊書懷贈江夏韋太守良宰》。
“經離亂後”指的自然就是安史之亂後;“天恩”是指在郭子儀的求情之下,唐肅宗開恩,將”附逆作亂“的死罪改為流放;“流夜郎”指的是流放的地點;“憶舊遊”是思憶舊時交遊;“書懷贈”是寫下自己心中的想法贈與;江夏韋太守良宰就是江夏太守韋良宰。
連起來說,就是是安史之亂後受天恩流放夜郎思憶舊時交遊書寫心懷之念贈與江夏太守韋良宰。
簡單粗暴的詩名,將一切原委都展現在了後人麵前,不愧是以狂放不羈著稱的詩仙李白。
這首詩,寫於李白流放夜郎途經江夏之時。
是時,李白入永王李璘麾下做幕僚,永王兵敗,他亦因”附逆作亂“的罪名被下獄,被判流放夜郎。
途經江夏,李白受到故友江夏太守韋良宰的厚待,離開之際,他寫下了這首詩。
這首詩,最廣為人知的就是這前四句,還有那句“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
然而,全詩共830字,可以說是李白存世最長的一首詩。
白玉京,好一個白玉京!
原來,白家先祖白玉京的名字,是這麼來的嗎。
不過,這幅畫卷並非隻是如此。
如果說,畫卷的內容隻有同鄉才看得懂的話,那其中隱藏著的另一份東西,就是隻有劍修才看得懂的了。
這是一式劍法,一式蘊含了劍意的劍法。
這是一式蘊含了一絲時間之道的劍法,甚至,還隱隱有一絲隱晦的仙意,張子暮將之稱為……長生劍意。
以武入道,這種人,無論放在哪一世都能算得上是天驕!
而且,必然還是天驕中的天驕……或者說,妖孽。
因為,武者歲不過百,留給他悟道的時間實在是太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