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人生忽如寄一(1 / 2)

大曆227年冬,大寒。

醜時剛過,寒意逼人,泗海的大街靜寂無聲,一陣腳步聲打破了安靜,在這空蕩的街道中顯得格外清晰。宋玉落拚命的向前奔跑,口中喘著粗氣,不時的回頭張望眼睛裏卻未見半點恐懼,拐過眼前的街口,靠著石牆歇了片刻。

自己已經被這樣追趕了整整一個日夜,從北海邊的宋家莊到泗海城兜兜轉轉,隻是為了將緊追不舍的人盡可能遠的帶離宋家莊。聽著身後的人越來越近,她無奈的歎了口氣,昨夜的打鬥她已經受了重傷,在這樣逃下去,不知道還有沒有命能逃出泗海城,不過這一日夜的時間母親他們應該安全了吧。

空氣中忽然飄來陣陣甜膩的酒氣,她神情稍舒緩了些,不禁莞爾一笑喃喃自語道:“就算死也得做個飽死鬼吧!”輕輕一躍跳進了身後的院子,根據院中的格局不難看出這是一間客棧,院中的空地上停了三駕馬車,四周遍布守夜的護衛,宋玉落蹲在遠處的花叢中,靜的像頭隨時準備攻擊獵物的豹子。

一個老者從房中走出來,院中的護衛都紛紛想他行禮,老者親在檢查了一遍馬車,對著院中眾人吩咐道:“明日一早就要啟程,今夜大家都好好休息。”老者走後院中的護衛撤走了一半,趁著他們崗位輪換的間隙宋玉落小心翼翼的鑽進了最後那輛酒香肆意的馬車。

太陽升上房頂的時候,泗海的大街熱鬧了起來,街道兩邊的鋪子開了張,小二站在門前大聲的要喝著自家的好貨。楚雲舒住的這間客棧住宿條件和吃食都十分普通,隻是他距離泗海最大的貨物交易場十分近,所以一直以來住客絡繹不絕。

臨街二層客棧的窗子被推開,楚雲舒對著太陽伸了一個懶腰,看著沸沸揚揚的人群微笑,如此祥和的晨光甚好!

“少爺,家主已經在催了,今日還是盡快啟程吧。”

楚雲舒回過頭,陽光灑在他的身後,烏黑的頭發束著白色綢帶,一身雪白錦緞長衫,腰間束著一條青色雲紋絲絛,外罩青色薄紗。眉長入鬢,目光柔和,白皙的皮膚襯在光線中宛如仙人,朱唇輕抿,似笑非笑的說:“丘老,清軒已經在路上了,我們馬上啟程。”

兩個侍女陪同楚雲舒出了客棧,他站在街上打量著三輛馬車,珩哥哥最是貪杯,為他備了整整一車的桑葚酒做禮物,定會很開心,嘴角噙著一絲笑意上了車。

車隊沿著泗海城的官道一行向南,走了約莫多半日的路程一行人逐漸進了雪山,道路逐漸崎嶇,視野也被連綿不斷的雪坡阻擋了。天突然暗了下來,冷風刮過樹梢,呼呼作響,官道兩邊堆著厚厚的積雪,車轍碾過留下長長的痕跡。

泗海城在滄海的最北方,北荒國破後便成了一座棄城,雖城中十分繁華,但是出了城向南三百裏人跡罕至,地勢陡峭,少有能歇腳的地方,即便戰爭結束已經二十年了,這片土地仍舊沒有恢複他以往的光彩。

“今天這天氣也是怪的很,早上太陽挺好的,可這會眼看又要下雪了”車夫歎了口氣,埋怨著天氣,丘老摸著胡子望著灰蒙蒙的天空,少爺本就畏寒如遇上大雪怎麼好,有些犯難望著馬車。

楚雲舒將車簾掀開了條細縫,冷風順著縫隙鑽了進來,他打了一個寒顫,收緊了肩上的鬥篷,再行幾十裏就是風波渡了,過了風坡渡不到半日便能進入大曆,但風波渡地勢陡峭,白日行車還經常出現禍事何況此時,於是對著車外叮囑道:“丘老,風波渡前找個避風的地方休息一晚吧!”

天已經漸漸暗了下來,陰冷的風刮得更加肆無忌憚,三輛馬車並排停在山坳處,侍衛們在馬車邊生火做飯。楚雲舒躺在馬車中眯著眼睛,身上搭了一條錦被,緊擁著銀絲熏爐。一陣狂風刮過,馬車外被吹的叮當亂響。

楚雲舒皺了眉頭,看向車外,天已經黑透了,地上的火被狂風吹的七零八落,被積雪埋了大半,不耐煩的吩咐:“丘老,讓大家將就一晚吧!”這樣寒冷的天氣真是讓人厭煩,匆忙縮回了被子裏,車外除了風聲外再無其他。

陷入黑暗的雪嶺更加陰冷,猙獰,慘白月光穿過樹影,在地麵上映照出一棵棵屹立著的蒼天巨木,慢慢的刮起了一陣風,吹著地上的浮雪嗚嗚咽咽的,像有人在哭泣,又像有人在冷笑,回蕩在無盡的黑暗中。

深夜中楚雲舒驀然睜開了雙眼,手握緊了身邊的佩劍,眼底拂過一絲戾氣。夜黑風高的雪夜除了殺人越貨的勾當,還真是想不到更貼合氣氛的事情。轉瞬間腳步聲已至近前,丘老已經被驚醒,帶著值夜的侍衛守在他的車駕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