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湖光豔豔，微風輕撫，蓮葉蓬蓬，正是西湖好風景。
蓮葉忽動，隱隱見一小船。
船頭有一老人，身材瘦小，麵容枯槁，頭戴一破舊鬥笠，披著一件青布長衫，洗得青中泛白，形狀真真落魄。
船中有一女孩，衣著素雅，臉蛋鵝圓，眉如遠山，眼似秋水。
船上有一根魚竿，一席蓑衣，一把胡琴，兩個竹簍，一個竹簍裏半簍蓮蓬密密麻麻，一個竹簍裏兩條鯉魚奄奄一息。
老人許是撐船撐得累了，便取出胡琴，枯手一撥，便是一首婉轉淒涼的曲子。
少女秀眉微微一皺，“爺爺，我不聽這首讓人想哭的曲子。”
少女吳儂軟語，糯糯粘粘，聽的讓人酥極了。
老人顯然已極為習慣，蒼老的臉上滿是寵溺，“那你想聽哪首曲子？”
“我想聽那一首。”
少女靈動的眼睛滴溜溜的轉，嘿嘿笑道。
枯瘦老人眼角帶笑，少女雖然沒說出要聽的曲名，但他知道她想聽的是什麼，“你呀你，就知道惦記著這首曲子。”
老人嘴裏雖這樣說，但手卻也沒停，隻因那首曲子的確是一首好曲子啊，他也喜歡極了。
那曲子彈來，時而激昂如高山，時而平緩如流水，本是一蕭一琴合奏之曲，如今通通讓這二胡彈來，雖平白多了淒淒涼涼之音，但反而平添了別番風景。
少女聽得高興，情不自禁唱和起來。
隻聽少女唱道：
“河海廣闊，看青山白雲飄，與君談笑，今生好逍遙，何不隨風，同塵相意共同老，不易此心初衷，看風月無雙......”
老人也唱道：
“一生暢快，因與君相行老，如今離場，滿心樂飄耀，他年複又回首看來，豈非痛快的早明了，不枉山月與這鬆林，永青白雲清水間......”
少女口音酥軟，偏又唱得清脆動人，煞是好聽。老人吐詞黯啞，卻也唱得中氣十足，頗有味道。
又聽他們唱道：
“世間蒼茫，歌者渺渺，不如放歌飄遙看那山高水又長......”
“看那山高水又長，輕忽了前生，不舍早離場......”
歌聲飄搖，兜兜轉轉傳入西湖底下，西湖底下有一間鐵牢，鐵牢裏有個渾身發臭的蓬頭丐麵之人，那人眼瞎多年，所以耳朵特別靈敏。
“你聽，他們唱的什麼曲子？”
鐵牢裏明明隻有一人，瞎子卻聽見了身旁傳來的聲音，但瞎子的內心毫無波動，於這個江湖而言，他早就死了，所以這個世界沒有什麼能讓他驚訝了。
但這個聲音接下來的話卻又讓他那一潭死水的心湖猶如扔下一顆石子，蕩起了一圈一圈微小的漣漪。
瞎子終於忍不住發出了聲，他的聲音幹澀，如同殘破的風箱，“你究竟是誰？”
回答他的是一聲歎息，“我是誰？嗬，如果我還能是我的話，我就是那首曲子的名字。”
說完，這個聲音消失無蹤，仿佛從未出現，一切都是瞎子的幻覺一般。
西湖之上，一曲終了，湖水微波，夕陽落山，鳥兒回巢，餘音尚且不絕，一老一少二人竟似意猶未盡，回味無窮。
老人起身放好胡琴，撐起船兒，回首對少女說道：
“天黑了，回家咯！”
此時夕陽已經落下，月亮尚未出來，天邊尚有餘光，群峰矗立山間，晚風輕撫楊柳，正是萬傾西湖水貼天，芙蓉楊柳亂秋煙，湖邊為問山多少，每個峰頭住一年。
湖底隱隱有一道聲音，那聲音說道：“嗬~笑傲江湖嗎？”
一夜無話。
翌日，晨曦微光，金雞報曉。
臨安西湖碧波如鏡，垂柳拂水，城中擔菜吆喝聲尚傳不及此，顯得尤為靜謐，湖中飄著一隻漁船，船上所載，正是昨日放聲高歌的一老一少。
老人撐著船來到一處長提，拿了胡琴與少女下了船，便站到長提上往湖中張望，好似在等什麼人。
果然不到三刻，湖中又飄來一隻船，船上載了一人，隱約是個男子。
等船飄得近了，方才看清那人，隻見來人長方臉蛋，薄唇齒白，眉目似劍，鬢如刀裁，身著青衣，手提長劍，好一個瀟灑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