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再看這幅母慈子孝的畫麵,我從金文柏身邊擦身而過,走向樓梯間,我自己走樓梯下樓。
我幾乎是從醫院大樓裏跑出來的,雖然剛才的我像個不敗女戰神,尖酸刻薄得令人發指,把他們全都給氣得不輕,可是我自己心裏一點都不好受。傷害了別人,我也並沒有能讓我媽過去承受過的那些痛苦變得少一點。
外麵依然很涼,飄著那麼一點點的雨絲,使得氣溫更顯得清冷。我去尋我自己挺在醫院大院裏頭的車子時,發現車子並不在原來的地方。
我愣了愣,伸手在自己的頭頂上遮了一下,然後下一秒就看見車子自己開到我麵前來了。
哦。應該是穆白來了。
我直接拉開車門就坐了上去,關上車門的時候才發現車上還有一個金禹坤。
他就這麼筆直地坐著,好像在麵對一場嚴肅的會議似的。等我進來坐好了,他才像是忽然活過來一樣,輕歎一聲。我一低頭,才看見他手邊居然還有一隻袖珍的單筒望遠鏡。
我抬頭看了看醫院大樓,金裕海的病房好像有這麼一扇靠這邊的窗戶,從這個角度,如果加上一隻單筒望遠鏡的話,好像還真能看見一點病房裏的情形。
原來就在剛才,我站在走廊裏看戲的時候,外麵還有一個看戲的人,在車裏。
這是我和他一起導演的一場戲,我以為,在看了這麼一場戲的時候,至少應該有某種成就感吧。但他同我一樣,看了這麼一場幸災樂禍的好戲之後,並沒有顯得多麼高興,反而眼裏有那麼一種迷茫。
這種感覺,因為我自己也在經曆著,所以特別能理解。
雨倒是不大,車窗上麵雨刷有一下沒一下地刮著,可是整個天地間都很潮濕,車子裏有著跟外麵一樣的潮濕感,好像整顆心都被沾染了這種氤氳。
我忽然覺得很累很累,在麵對他的時候,麵對一個和我有著類似心情的男人,剛才撐著自己一臉滿不在乎神情的精神忽然就這麼崩塌了。
我側身去抱住他,“禹坤,你開心麼,我不開心,我看著別人不開心的時候,我依然不能開心……”
他在我背上輕輕地拍了幾下,“我很開心,我非常開心。你知道嗎,從小我就生活在這樣的環境裏,我爸在外人麵前都表現得非常愛我,他就像一個標準的慈父一樣,把我介紹給很多他生意上的夥伴,培養了我的能力和野心。
但在別人看不見的時候,我就成為了一個棄兒,他最放在心上的人並不是我和我媽,他裝作盡心盡力地培養我,連我外公都看不出什麼問題來。我很開心,現在我終於把他們給引出來了,讓他們倒了黴。”
在他說自己很開心的時候,其實從他的臉上,我根本就看不出半點開心的意思來。他不是在騙我。他其實是在騙他自己。
金裕海可以把道德底線拉到這麼低,可金禹坤並不能,他也在忍受著內心的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