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不算太大的事情,可是我媽怕我留下後遺症,所以堅持送我到羅縣最大的醫院去治,說是要打鋼板,得花兩三萬塊錢。那是十七八年前了,那時候兩三萬可不是個小數目。
那時候我媽沒辦法,然後她說去想辦法。
我並不知道當時她到底去想了什麼辦法,但是在後來的很多年裏,從她偶爾提到的一些零零碎碎的話語裏,我慢慢拚湊出一些對於當時那些事情的猜想來,我媽應該是去找一個有錢的舊情人借錢去了。
不過那一次,我媽沒有借到錢,不僅沒借到錢,還挨了一頓打,那時候我看到她身上有傷痕,很多,青一塊紫一塊的,過了好些天才消的。
我不太確定,但是從我媽斷斷續續的一些敘述中拚接出來一些信息,我猜想她去找的人,應該就是金裕海。
我不知道她到底和金裕海說了什麼,也許她誑了金裕海,說我是他的女兒?不過,錢是沒有拿到的。那段時間,我媽舍不得讓我吃苦,也不願意給我轉到更便宜的醫院去,她賣血。
她一個月賣了三次血,弄得臉色白得跟紙一樣,還要照顧我,幾次都差點直接暈倒在醫院裏。醫院的地下血源交易價格並不高,賣一次血也不到一千塊錢,撐不了幾天。
然後她還賣自己。她本來就是開發廊的,那段時間她下午很早就回發廊裏頭去,第二天來看我的時候,帶著煲好的雞湯,每次隻有一小碗,她自己一口都舍不得喝,看著我一口一口全部喝下去,有一次我看到她站在病房外麵,偷偷地嚼我吃剩的一點點雞骨頭。
那時候我怨過,我怨我爸為什麼從來都不出現,為什麼讓我媽過得這麼苦。但是我媽說,和他沒有關係。
她說,是她自願生下我的,並不是為了一個男人生孩子,我是她自己的孩子,是她的寶貝,與任何人都沒有關係。
很多年後我懂事了以後,回想起這些事情,從那些破碎的點點滴滴裏,我才慢慢地明白這些事背後的辛酸和無奈,體會了我媽的艱難,也明白了她那種心境。也許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就想著,以後不能讓她再受委屈。
可是我一直都做得不太好。
過去的那些苦難,雖然在當時再艱難,也都一點一點地走過來了。可是回憶起來的時候,一想到那些苦難,我依然忍不住紅了眼眶。
我抱住金禹坤,把臉埋在他懷裏。他回抱了我,我忽然覺得我們現在,就像兩隻相互取暖的小動物,彼此心裏都有一隅太陽始終都照射不到的地方,陰暗,潮濕,冷。
我相信金裕海對於金文柏也未必就好到那種地步,畢竟他這個私生子,就算得到的寵愛多那麼幾分,但金裕海本身就是一個愛自己勝過一切的人。
可是對於我們來說,現在他就是站在我們對立麵的,和我們的利益有衝突。
我深吸了一口氣,“禹坤,我找機會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