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時馬上就要到了,然而陛下始終沒有換禮服的打算,如果耽誤了開鐮收割的禮節,他怕是第一個因為此禮被擼下去的禮部官。
也就在這個時候,韓躍終於轉身看了他一眼,然後淡淡微笑道:“朕有一事不明,豐收和上天到底有什麼關係?所謂糧產豐足乃是百姓勤勞所致,為什麼一定要讓朕換上花裏胡哨的禮服去感謝上蒼?朕憑什麼感謝上蒼,他從來不曾插手幫助我的子民?”
禮部官員啞然無語,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他總不能跟韓躍說,豐收就是上蒼風調雨順的結果吧。他也是經曆華夏帝國開國的官員,一路從大唐追隨韓躍到了嶺南,一年前剛來此地的事情還曆曆在目,那時候所有人都在為吃喝而發愁。
移民的時候,遊遊皇妃為了保證百姓餓不死,一路走一路搶,搶光了沿途各府各縣的官倉之糧,至今大唐那邊還有戶部官員來信討債。
開荒的時候,數百萬民眾幾乎是拿著身體換土地,因為從草原那邊采購的耕牛還沒能運來,老百姓就用自己去拉耕梨。
那可真是全家老少齊上陣,無論百姓還是官員全都得幹活,就連皇帝陛下和皇後娘娘也親自開墾了二十畝土地,太上皇和太上皇後也有自己的墾荒田。
從天色朦朧幹到日落西山,從晨鳥未鳴幹到百獸夜宿,華夏帝國在移民的時候沒有餓死過百姓,反而在開發土地的時候累死了幾萬人。
不是官府不阻攔,而是百姓們偷偷幹,隻要巡視的官員一個不留心,立馬就有百姓大半夜偷偷跑到田地裏去開荒。
要知道他們白天可是幹了一整天啊,晚上接著勞作哪裏能堅持住,於是很多百姓就那麼倒在了荒地之中,等到被人發現的時候已經救無可救。
嶺南的幾千萬畝肥沃之田,就是這麼一點一點用人命換來的。整整幾千萬畝,用時不到一年,開荒的同時還要兼顧城池建設,可想而知大家有多累。
然後陛下派人去了一個名叫占城的地方,從那裏帶回了一種名叫占城稻的糧食,整個嶺南的土地全部播種了這種稻米,僅僅四個月時間竟然就到了收獲的集結。
猶記得在耕種之初,陛下赤子腳丫親自下了水田,無數百姓白天黑夜蹲守在稻田邊,白天戰戰兢兢來回巡視,晚上還要打著燈籠吸引蚊蟲,蚊蟲叮咬令人苦不堪言,然而每一個百姓臉上都帶著笑。
隻要不去咬莊稼,咬一咬自己算的了什麼?雖然陛下好幾次嚴令百姓不準在夜間照看稻田,但是再強大的政令也阻不住百姓們渴盼豐收的心。
陛下說過很多次蚊蟲不會啃噬莊稼,研究院的學子們甚至專門撰寫了種田技術手冊來解釋這件事,可惜百姓們依舊放不下心來,整夜整夜打著燈籠去吸引蚊蟲。
嶺南的豐收,果然和上天一點關係也沒有,就像陛下所說的那樣,自己動手,豐衣足食,活著不看天,人力能勝天……
“時間差不多了,準備開鐮吧!”正當禮部官員在那裏回憶過往的時候,忽然耳邊響起了韓躍溫和的聲音,官員心裏微微一驚,腦門上的汗水噌一下冒的更加洶湧。
及時將至,然後陛下依舊堅持不換禮服,雖然糧產豐收和上蒼沒有一點關係,但是這開鐮慰告上蒼的禮儀可是老祖宗傳承下來的啊。
“陛下,陛下,求求您了,微臣求求您了……”禮部官員幾乎哭出聲來,他已經感覺到不遠處那幫同僚的眼睛像利刃一般嗖嗖在砍他。
他小心翼翼轉頭看了一眼,入眼隻見到處人山人海一片,無數百姓已經手持鐮刀靜靜等在稻田邊緣,就等著陛下親自開啟嶺南收獲的第一鐮。
這等無比鄭重的時刻,堪稱帝國建國以來最頭等大事,就算禮儀搞得再怎麼莊重也不為過,結果陛下卻穿著一身素服就準備開鐮。
禮部官員長歎一聲,這一刻他真覺得自己要羞慚而死。
身為禮部之官,卻不能給帝國帶來禮儀上的莊重,這是他最大的失職,恐怕死了都要被人嘲笑幾百年。
也就在這時,終於有人挽救了他,隻聽後麵有一陣輕微的腳步聲響,一位身穿鳳冠霞帔的女子款款走了過來,禮部官員心裏一喜,忍不住激動喊了一聲娘娘。
他急急拱手行禮,目光卻悄然觀察,待到發現其她皇妃也穿著盛裝禮服慢慢過來的時候,這位官員心裏頓時鬆了一口氣。
來人正是田豆豆,身穿鳳衣,頭戴霞冠,當年那個出身童養媳的小丫頭,如今已經有了雍容華貴的氣度,她慢慢走到韓躍身邊,然後衝著韓躍嫣然一笑,柔聲勸解道:“相公遲遲不肯換衣,您是嫌棄豆豆縫製的禮服不夠好麼?”
這聲音有些調皮,依稀還有當年那個溫柔少女的模樣,韓躍忽然心中一蕩,轉身對禮部官員道:“拿來吧,給朕穿上……”
不遠處一群禮部官員大喜,幾乎是狂奔著直接衝了過來,十幾個人圍著韓躍七手八腳伺候,轉眼之間就將一身冗繁的禮服穿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