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遺看了看萬寶龍的筆身,遲疑了一下。
萬寶龍筆靈看到夢遺的表情,心想有機會,繼續鼓動三寸不爛之舌:“你看我一大半都是花崗岩製成,怎麼著也算大半個石精,而且我是花崗岩材質,怎麼也比她這種爛硯台好得多,她這種爛石頭,時間長了肯定不好使,怎麼比得上我的花崗岩身體,還有,您再看我這筆帽,這筆帽上的透明半圓小蓋乃是天然水晶所製,還有這小蓋裏麵的這顆……這顆可是鑽石,鑽石多堅固多耐用啊,您說是吧?”
這番話明著是貶低衛子硯,可就是傻子也能明白其中蘊含的情義——這是情郎要替心愛的女人受這無盡的懲罰。
可就是這傻子也能明白的情義,衛子硯卻仿佛無動於衷一般。
萬寶龍筆靈卻絲毫沒注意到衛子硯的反應,隻是一味地和夢遺強調著用自己鎮壓地脈的好處,可他所說的這樣那樣的好處,翻來覆去無非就是“花崗岩比硯台材質要好得多,更適合鎮壓地脈”這樣的話。
“施主既然有心助我成就這場功德,那自然再好不過。”夢遺這麼說,就是答應了萬寶龍筆靈的請求。
萬寶龍筆靈頓時喜不自勝,在他看來,沒有比能代神仙姐姐受過更好的事了。
衛子硯卻依舊沉默。
就在眾僧抵達景山山區時,衛子硯突然開口道:“既然大師決定了用段公子鎮壓地脈,是不是應該先放我離開呢?”
聽見這樣的言語,眾僧頓時傳出一陣“阿彌陀佛”,似是在譴責衛子硯的薄情寡義。
身為當事人萬寶龍筆靈,反到絲毫沒覺得不妥,連連附和著衛子硯的意見說:“對對對,有我不就夠了嗎。她反正沒什麼用,留著她幹什麼?讓她離開好了。”
“是啊,大和尚,您看這位段公子自己都這麼說,您還留著我做什麼?”衛子硯像是急不可耐的要脫身。
“無恥!”眾僧之中終於有人看不下去,怒了。
衛子硯卻仿佛沒有聽見一般,繼續糾纏道:“大和尚,您看大家都認為我沒什麼用處,幫不上忙,您還留著我做什麼?再說段公子是自願要去的,你們不能打消他的積極性啊,還是成全了段公子吧。”
萬寶龍筆靈雖說是自願的,可沒想到衛子硯卻會這般絕情,一時間,整個人都呆住了。
夢遺低頭宣了聲佛號,突然停了下來,對萬寶龍筆靈道:“貧僧思來想去,覺得讓施主鎮壓地脈,終究不妥,施主不是天生石精,要想鎮壓地脈,恐怕力有未逮。”
衛子硯立刻花容失色,驚慌道:“大和尚,你剛剛不是還說段公子可以嗎?怎麼這麼快就改口,段公子他可以的,他真的可以的。”
夢遺終於忍不住皺了皺眉頭,道:“貧僧思來想去,鎮壓地脈事關仲達,還是女施主才最為適合,至於段施主,貧僧認為他還是一心一意做他的鋼筆為好。”
“你們怎麼可以出爾反爾,你們怎麼可以言而無信……”衛子硯失態般地尖叫起來。
眾僧同宣佛號,夢遺將放開萬寶龍筆靈,道:“施主,貧僧告辭了。”
萬寶龍筆靈孤零零地飄在半空,失魂落魄地盯著眾僧的背影,看著衛子硯離開。
衛子硯不再叫喊,反而回過頭來,深深地望著萬寶龍筆靈。
此時的衛子硯神情清冷,哪有半分歇斯底裏的模樣。眼看二人越離越遠,衛子硯向萬寶龍筆靈眨了眨眼睛,然後頭也不回地鑽入硯台之中。
眼看著眾僧越走越遠,衛子硯也漸漸從自己的視線中消失,萬寶龍終於恍然大悟:她哪裏是怕受罪,哪裏是對自己沒有情義,她分明是以退為進,料定了自己裝出薄情寡義的樣子,定會引起眾僧的厭惡,也唯有這麼做,才能徹底堵死眾僧三心二意的機會。因為無論什麼樣的人,無論是好人還是壞人,他們都不會喜歡薄情寡義的人。
所有的良心不安的僧人,都放下的心中的包袱,原本對衛子硯有所憐憫的僧人,都通通收回了那點憐憫:這樣一個薄情寡義的硯台精,豈不是正好拿來鎮壓地脈嗎?這樣的結局,真是皆大歡喜。
是啊,皆大歡喜,所有人都這樣認為,連夢遺也深覺這般處治,才最為妥當。
唯有萬寶龍筆靈呆若木雞,衛子硯訣別的目光,頑皮地一眨眼,除了他,再沒有第二個人能明白她對他的情義……
再沒有第二個人,因為他們都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