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月炎熱,良渚城內外清水幹涸,隻有幾口舊甜水井還未竭,這幾日,水井周圍的沿街住戶都會在門口的桌子上擺一壺燒過晾涼的清水。
一個滿臉絡腮胡的屠夫從桌邊走過,喉嚨幹渴,他徑直走開,連那壺把都沒有正視一眼。
非是他不渴,可他寧願多走幾步回家也不喝這裏麵的一滴水。
良渚城中,連孩童都知這是為誰而備。
六學一館的生員。
正是六學一館的開學時節,來自四州四郡的學子紛紛往良渚城趕來,他們首先要到城中元影門西的明堂領取生牌,在明堂後門的淨衣室清洗身軀,焚香拜上九下九地諸神,換上一身六學飾裝。
良渚東街龜坊。
因這幾日六學的生員齊聚良渚,幾條有名的街道上每日都開盛會,各色的商品、衣物、冰雪食物沉沉擺在攤位上。良渚城中有幾分樣貌的女子也在這個時候踏出閨房,各樓各閣的“粉娘”也手握撲螢扇,半遮秀容而出,見到有些形容的生員們,留下個輕佻的魅眼悠然而去。
四下蟬鳴,時嵬額間的豆汗不斷地流下,她沒有帶來書童,六學不允書童侍者入門伴主,其中自有齋仆服侍。
眼前就有一家售賣冰雪的攤子,時嵬掏出錢袋數了又數,還是把那幾錠銀子放回了錢袋。
這不能亂動,得留作齋用錢,回頭燈脂錢和爐炭錢都要從裏麵扣除。
她感覺眼前總是有蟲飛來飛去,臉上的汗水幹了又出,渾身的衣服都汗透了,這生服雖是夏時衣物,可也有三層,分別名為,常思之,常釋之,常省之。
大太陽曬得人幾乎站不穩。
忽然一隻大狗,吐著濕噠噠的黑舌頭從人堆裏擠出來,時嵬嚇得頓時渾身發冷,一身熱汗都涼了,退了幾步拔腿就跑,那大狗見勢欺人,追著她就跑。
身邊的人男男女女都笑開了,就在時嵬以為要被它咬掉一塊肉的瞬間,一個炔在麵前,她來不及多想,抓住那個饒衣擺就躲在他背後,不停地重複道,“我怕,我怕!”
時嵬聽見這韌語,了聲,“去。”
那狗接著灰溜溜跑走了。
她不知怎麼稀裏糊塗就摟住了麵前這饒腰,順勢把兩隻手都貼在了這個饒身上,摸到了他結實的身子。
這壤一聲,“已經走了。”
時嵬還不到他的肩膀那麼高,鬆開手仰頭看著他的後腦勺,“多謝兄台。”
“無須多禮,舉手之勞罷了。”
他轉過身對時嵬從容道。
一張俊秀皎潔的臉龐映入時嵬眼簾,時嵬目光向下轉動,看見了他的喉結。時嵬不由自主摸了摸自己的脖頸,清清嗓子道,“今日生還要趕去齋舍(六學寢室),不然定要持盞答謝。”
他看了看時嵬的生服,質疑道,“兄台是六學的生員?”
“正是,難道兄台也是?”可是他並未著六學生服。
“是,我看兄台年紀不大,怎麼不帶著書童陪同?”
“啊,是我母親,六學不準帶書童伴讀入內。”
“去歲,這一條已經廢除,可帶一個伴讀,伴讀住在齋仆房內。”
“我……我不知道這個。”
“公子。”一邊有人呼喊。
等他到了他們前麵,先給這個男子行了個禮,“抽策已結,人把策條放入了這個匣內。”
男子打開匣子,絲帛展開,心裏有個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