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爺大概是厭倦了晴朗的天氣。
雨淅淅瀝瀝下個不停,連屋內也彌漫著淡淡的潮味兒,其間還夾雜著陳年老煙味兒。透過滿是水霧的窗戶,一個男人靠在窗旁,靜靜的注視著外麵的世界。
這裏地處老城區,說白了就是掙紮在現代與過去的畸形存在。周圍滿是建設中的樓盤以及塗著“拆”字的老房子。他很慶幸自己的棲身之所還未標上這個承載著喜悅和眼淚的字眼。
他時常站在窗前凝視外麵,至於為什麼如此,連他本人也弄不清楚。
“到底是為什麼呢?我TMD何必如此?”
他一次又一次問自己,一根接一根抽煙。
顯然沒有堪稱標準答案的存在。
不過現在沒有,不一定預示著未來沒有。也許,那個一直讓他魂牽夢繞的答案就隱沒在這屋子的某個角落,悄無聲息的等待重見天日的那一天。
他的記憶隻有差不多十年的長度,之前的一切就像被撕掉一半的書,什麼也沒剩下。十年前,從他意識到失憶開始,便竭盡所能去尋找。然而,所有都是無用功。他對自己的認識隻停留在176cm的個頭,相貌平平,抽煙喝酒喜歡女人,且不善言辭。
“莫非我是個特殊的存在?沒有過去?我是個成年的嬰兒?老天爺創世的特供品?”
沒有任何線索,就像修女的內褲,外人永遠不可能透過厚重的黑衣,一窺內裏。
十年前一個寒風凜冽的夜晚,他在長江邊的一片淺灘醒來。臭烘烘的泥巴差點嗆死他,堅硬的蘆葦杆在他身上留下斑駁傷痕。他竭盡全力才離開那片冰冷的淺灘。當他意識到寒冷的同時,也發覺自己的大腦一片空白。他默默的爬起來,像檢查零件般,用左手確認了襠下的物件。它還在那裏,隻是冰涼的如同冷血動物。
渾身透濕滿是汙泥的他在街上遊蕩,凍的發紫的嘴唇哈出的氣似乎都凝固了。路人們如同躲避瘟疫般,遠遠繞開他。
幸虧一輛巡邏的警車救了他的命。
巡警用手電筒照射他的麵龐,看見的是一張毫無血色的臉,印堂發黑雙眼下陷。幸好那年頭吸血鬼題材的影視劇還未流行,否則這位年輕的警察還指不定會做出些什麼。
他被送進醫院。奇怪的是,盡管麵色蒼白,身體抖如篩糠,所有生理指標卻十分正常。醫生對他進行的心理測試也沒有異常。於是醫生在體檢單上寫上-----腦外部衝擊性失憶。
他終於知道為什麼沒有記憶了。
接下來的日子,他不得不在收容所度過。雖然腦袋裏依舊空空如也,但是他卻強烈的意識到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即將降臨。就在他的身上,他將擁有它。
在住進收容所的地100天,他得到了它。按照不可知論的解釋,它等於神跡。在現在的他看來,這不亞於摩西分海的壯舉!
他發現所有人在他麵前再也沒有秘密了。隻需靠近目標,大概一米之內,對方的所思所想就像瀑布般傾瀉而下。而他所要做的唯有接受。屬於別人的被稱為“隱私”的東西,硬生生灌入他的大腦。
起初的幾天,所有的境遇都讓他感到措手不及。原本友善的人其實就是陰謀的存在,而被孤立的人都是不願同流合汙者。所謂的同情隻是故作姿態的自欺欺人,訴說自己悲劇命運的老婦卻是傾家蕩產的賭徒。
眼睛和耳朵變成了最大的謊言製造者。
身邊的訊息實在太多太多,他不願意再相信任何人、任何話。
於是在忍耐一周後,他悄悄的離開了收容所。和來時一樣,他還是一無所有。
一個人在陌生的地方生存下去談何容易,好在他突然發現自己的能力可以成為吃飯的家夥事兒。
所有人都喜歡對方迎合自己,女人希望對方說自己年輕漂亮,男人希望對方說自己威武雄壯、金槍不倒。
如是爾爾。
對於擁有特殊能力的他來說,簡直是易如反掌。在他麵前,人們都成了童言無忌的孩童。他知道對方想得到什麼,想聽怎樣的話。
手到擒來,輕鬆愉快。
賺錢就是將對方的錢收入自己的口袋,就是這麼簡單。
如果生活的意義隻是賺錢,那樣就太美好了-------------他如是想著。
人生仿佛是風中的樹葉,時而向東,時而向西。
某個陽光明媚的下午,他在公園的長椅上醒來。一個念頭閃過腦海,就像窺探人心那項技能一樣----突然而至,沒有任何征兆。
於是,他做出了決定。
他意識到這是一個啟示,一個可以引領他找回自己的神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