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早春(1 / 2)

到了早春二月裏,天也漸漸長了起來。整日無什麼事情可做,便抄錄佛經,一是靜心,二是權當練練手。

冬寒的冷氣尚未完全的退去,殿外樹木枝條和屋頂上,還積著厚厚的殘雪,常常能聽見樹枝斷裂的輕微聲響,還有殘雪被風吹落地上的沙沙聲,滿目蕭條。

清冷泛白的雪光,透過抽紗窗簾的紋縫,透進屋裏來的時候,變成的是一種極淡的青色,像是上好鈞窯瓷薄薄的釉色,又像是十七八日的月色,好雖是好,卻是殘淡的。

清氣明亮的雪光,透過明紙糊的大窗戶,落下一地十五六的月色似的雪白痕跡,雖是冷寂的色彩,反倒映得殿中比外頭,也是敞亮了許多。

我近日很勤奮,抄了許多的佛經,撿個時候拿給太後娘娘看了。太後對我還是一如既往的甚好,隻是她這段時間,總是靜靜的時候多些,也變得不怎麼愛說話了。

我陪侍她身邊,也不敢問,也不敢輕易多說半句話。

流光總是無聲的,她不在給我講當年流落異鄉的故事。

很多時候,太後隻是默默在內殿長跪念誦經文,我在她身後一字一字抄錄著,對我而言其實是無趣的梵文罷了,太後娘娘可是十分的上心。

案幾上的青瓷爐裏焚著檀香,那爐煙寂寂的淡淡縈繞著整個殿堂裏。

太後娘娘看上去,神色淡定如在境外,眉宇間便如那香氣輕縷一樣,飄渺若無的讓人迷糊。

我聞著檀香,輕輕問道:“太後也喜歡檀香麼?”

她道:“理佛之人都用檀香,說不上喜歡與不喜歡的。”

她微微舉眸看著我,複又說道:“後宮嬪妃年輕,甚少用此香,見得少不識得,怎麼你倒識得呢?”

我微笑回道:“臣妾有時點來靜一靜心,倒比安息香好用一些,聞著也不上頭。”

太後微笑著說道:“用的甚好。不錯,人生難免有不如意的事,你懂得排遣就好。”

太後的眼睛不太好,佛經上的文字細小,她看起來往往吃力。我遂把字體寫的方而大些,並剛勁有力道,此舉果然討她的喜歡。

然而許是太後性子冷靜的緣故,喜歡也隻是淡淡的喜歡,不怎麼張揚的表現出來。

隻是偶爾幾日,她翻閱我寫的字,淡淡笑道:“字倒是娟秀細膩,隻是還缺了幾分大氣。不過在後宮妃嬪中,也算得上好的了,終究是年紀還輕些的緣故,其實在字上,也能看出人的品性。”

太後娘娘不過輕描淡寫幾句話,已經說得我的臉便紅了,也窘迫的很。

我的字一向是頗為自矜的,皇上隱粟曾說過:“你的字,如插花舞女,低昂芙蓉。又如美女登台,仙娥弄影一般。也若紅蓮映水,碧沼浮霞。”

我說道:“若說是宮裏字寫的好的人,非皇後莫屬了。皇後能左右手同時書寫,臣妾真是自愧不如啊!”

太後隻是淡漠一笑,靜靜望著殿角獨自開放的臘梅,手中一顆一顆撚著佛珠,慢裏斯條道:“皇後的字是好的,隻是太過端正反而失了韻致。梅花香自苦寒來。再好的字也是要花功夫下去,慢慢地練出來的,絕不是一朝一夕所得。皇後每日練字下的功夫可是真不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