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旗袍的小姐扶著微醺的小梅往房間裏跨進,落後的劉老板一看六百元的價格,表情微微地有些變化。但,還是很快掏出了幾張老人頭遞了過去,他的精神是愉快的,想著美人即將在懷,骨子裏有種飄的感覺,想要飛了起來。
偌大的廂房,對於沒有見過世麵的小梅來說,已是相當豪華奢侈了,那張寬大的雙人席夢思無論色澤與款式簡直是她黃粱一夢的版本,純白天花板,純白的牆壁,一盞乳白色的橢圓吊燈,映射出粉紅色的光芒,她看過來望過去,總是疑為蓬來仙景,想起了劉姥姥進大觀園:這兒姑娘長得俊,蛋也生得小巧……
她口裏讚歎著,腳步“踉蹌”著,摸摸這兒,指指那兒,拍著巴掌笑哈哈地語無倫次:“好看,好好玩呀,這兒漂亮呀,嗬,我的家呀,我的家呀……”
“妹妹,你看那沙發床好看不?我們上去躺著好不好?”劉老板一臉猴急地哄著小梅,一邊褪著長褲,那瘦不拉嘰的腳杆令人想起了“細腳伶仃的圓規”,小腿上布滿了細細的黑色汗毛越發讓人惡心,小梅忍著作嘔的胃,“瘋瘋癲癲”地用兩根指頭點著比她矮半頭的劉老板,用力地,一下又一下:“睡覺覺呀?好呀好呀,老頭子呀,我的化妝品沒有了,給錢我買呀,我要好多好多的錢,好多好多的錢……”她誇張的伸開雙手,比畫了一個大大的圓圈,她的嘴唇水潤潤的,由於喝了酒,雙頰白裏透紅,眼波含情,十分的美麗,聽了她的話,劉老板咽著口水,愣了片刻:“你到底是真醉還是假醉呀?說你醉呀?你還知道要錢,說你沒醉呀?你喊我老頭子!”
“你他媽的……才醉呀,我……根本……沒有醉,我沒醉……醉……”胡小梅歪歪斜斜地扭著秧歌,一句話說了半天,像結巴牙一樣的,張開誘人的嘴唇,對著他哈著酒氣“來,幹杯……我要美酒加咖啡一杯接一杯,早知道愛情像流水,管你去愛誰……”
“乖,我愛你,我愛你。”劉老板一邊說著一邊拉扯著小梅,想解開她的短袖牛仔上衣,小梅一個探戈似的來了360度旋轉,扭到他的身後,用身子一撲,猛地一推一撞,劉老板狗啃屎一樣跌在床沿上。
“跳舞,跳舞”她鼓掌哈哈大笑。
劉老板也笑著從地上站了起來。不知為什麼突然從褲袋裏掏出錢夾,涮涮地抽出幾張老人頭,遞給她:“妹妹,錢,我不在乎,隻要我們玩得開心,以後我會少不了你的好處,這是我的見麵禮,你的工作我全包了,我養你也行。”他舉著鈔票,把嘴嗅了上來,小梅毫不客氣地接過來,又全放鴿子一樣扔到床上,折轉身,嘟起紅紅的嘴唇,使勁地推著劉老板向房門外走過去:“老頭子,乖呀,洗呀,洗澡呀,洗白白呀……好香香呀。”
“不對,不對,洗澡在裏間呀,在裏間呀,你這是把我往門外推呀……”他使出九牛二虎之力才掙脫她的手掌,穿著小短內褲氣喘籲籲地往裏間走去,邊走邊說:“妹妹,我先洗呀,等會兒我幫你洗呀!”
聽到蒸汽房的水嘩啦啦地響著。說時遲那時快,小梅飛快地抓起床上的那幾張老人頭:“哼,我可以殺富濟窮了。”她躡手躡腳地拉開門,百米衝刺地速度衝到一樓,一頭鑽進停在樓下的士,扔出兩張老人頭“快,去公明鎮地方”
一路上她忍不住地笑,笑了一次又一次,有些歇斯底裏,惹得司機一遍又一遍問她“你沒事吧?你沒事吧小姐?”
行徑公明鎮的華潤超市門口,她下了車,看見四個小乞丐在超市門口的垃圾堆上尋找著食物,刺目的燈光下,這些乞丐臉上身上汙垢油黑,他們的瘦小,使她的內心受到震動,她把手上餘下的五張老人頭全遞給了小乞丐們,看著他們目瞪口呆機械接錢的樣子,她丟下一句:“這是我撿來的錢!”就飛快地跑開了。
奔跑的途中,她的眼淚到底還是流了下來,在這座別人的城市,她問工問食何嚐不也是個乞丐呢?
然而她的委屈不知對誰說,隻有自己擦幹它,隻有自己吞咽它;隻有暗夜無人的時候,她的淚才盡情地流著,傾泄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