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按理說,就算小悅悅成了鬼,我也可以跟白無常求情,讓他留下。
或者說多留幾天,讓我可以帶他回茅山。
反正他師父也是有天眼的人,小悅悅作為一隻鬼回去看師父,也沒什麼不可以。
但就是我那卑微而扭曲的人性在作怪,總覺得但凡一個人還有得救的時候,就最好不要死。
生而為人才是最正常,最合理的。
一旦成了鬼,就很多事都變得不一樣了,感覺也會有所不同。
再加上之前白無常說小悅悅死了會去豐都地獄,那是一個我完全陌生的地方。
我當時就在想,假如他昨天就死了,然後魂去了豐都地獄,我在那邊又沒有認識的鬼,我該怎麼去見他,他也就沒有機會帶我回茅山了。
所以我不想他死,師兄們也不想他死。
人就是這樣,明明知道生死無常,還是想拚盡全力去挽留。
但令我萬萬沒想到的是,居然是因為我們的這種強行留魂複活他的行為,才使得他再次死後才會去豐都地獄。
這也是一種諷刺。
結局終究注定,怎麼樣都躲不過的。
我向著二師兄點頭、微笑,然後轉身想走,卻又突然想起,還是要解決一下石秋銘的事,於是我又倒回去,抱走了石秋虹的屍體。
我抱著石秋虹的屍體出來的時候,太陽也剛好出來了,陽光一點都不刺眼。
太陽剛剛升上山頭,被幾片鮮紅的朝霞掩映著,陽光從雲縫裏照射下來,像無數條巨龍噴吐著金色的瀑布,反而別有風味。
譚加加在後麵跟著我,問我要幹嘛?
我跟她說,我馬上就要離開這裏一段時間,有很多事,我得趁現在辦了,不然我走了她們又要忙成一團。
她拿出夜叉,問我這個怎麼辦?
真是個傻孩子,還能怎麼辦,這裏麵有你小姨的魂,當然是你拿著,總不能把它一起埋了吧,那你小姨會氣得跳出來打我們的。
卻在此時,一個聲音從我們不曾察覺之處傳來。
“我現在就想打你了……”
石秋虹突然出現在我前麵,把我嚇得差點抱不穩她的屍體。
那是房簷之下,陽光照不到的地方。
譚加加也嚇得直接把夜叉丟了出去,幸虧二師兄在,他伸手接住了夜叉。
石秋虹的魂體非常透明,完全符合新死的鬼的特征,按理說她應該去往陰間,她這個樣子沒什麼修為,沒有魂力來源,遲早要在陽間被耗盡而消失。
二師兄看著她,歎了一聲,勸她走吧。
往生才是適合她的路。
她卻幽怨地搖了搖頭,看著我說:“長夏,你覺得我應該走嗎?”
我也無奈地搖搖頭,從我的角度,我根本不希望她有事,我們中任何一個人,都不要有事最好。
但是,往往事與願為……
我也不願意她離開。
白無常那邊給麵子,說是她想出來的時候,就會出來,現在我又多明白了一層意思,就是她想走的時候,自然就可以走了,也就是終究是要走的。
她終究不是惡鬼,不是厲鬼,也不是怨魂……
後麵的話我實在說不出口了。
她沒有能力留在陽世太久的。
石秋虹強忍著笑意,說:“長夏,姐姐跟你隻認識了兩天,但是感覺就像認識了十年一樣,這種親近的感覺,彌足珍貴。姐姐有一個不情之請,希望你能答應。”
我看了她一眼,我知道,是你的一雙兒女吧。
她點點頭。
我無奈地說,他們恐怕並不需要我,周鵬能把他們照顧得很好。
石秋虹搖頭,說:“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希望,你永遠不要跟他們有接觸。”
我懵了。
石秋虹這一句話,仿佛五雷滅我頂。
她在怪我?
一瞬間我連站在她麵前的勇氣都沒有了。是啊,我是個不詳之人,誰跟我走得近都沒好事,我確實應該離她的兒女們遠點,最好永不接觸。
哪怕我還抱著她的屍體,我也覺得手上快要使不出力了。
石秋虹卻又說道:“不不不,對不起長夏,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沒有怪你的意思,隻是……真的……你能體會一個做母親的心麼……”
她急得都快哭了。
我又笑了,這大概就是變鬼綜合症吧,沒有了神經係統的過濾,說話更直接。
好拉好啦,我明白的,我有分寸的,你相信我吧。
……
看到我笑了,石秋虹才終於鬆了一口氣,然後對譚加加說:“呆芒果,去把你大舅叫過來吧,我有話跟他說!”
譚加加趕緊朝外麵跑去。
我略有些焦急地跟石秋虹說,你可要注意,看在我們結義的份上,摧毀石家旱魃的計劃的事,你可別又直接說出來了。
她卻讓我放心,讓我相信她,就像她相信我這般,她也有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