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神情很平和,甚至嘴上還帶著一點兒笑意。
盡管他笑起來並不好看,但要知道,能看到曹操笑,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可惜他的眼神,是冷的。
哪怕是沐浴著不符合秋季應有的溫暖陽光,但曹昂在眼神觸及曹操那冰冷目光的刹那,還是有一種仿佛一絲不掛地置身冰雪地的感覺。
從到大,他一直備受父親的寵愛與期待,他也曾有過頑劣的孩童時代,曹操也隻對他懲大誡,從未嚴加責罰。
可這一次,犯錯的人不是他,曹操之所以用這樣的眼神看著他,也隻因為他要庇護那犯錯的人。
“子修,父親再問你一次,你真的沒有什麼話,要對父親麼?”曹操的聲音,與他的笑容如出一轍的溫和,像極了一位平凡的慈父。
曹昂的腿在不受控製的發抖,麵對千軍萬馬,他從沒有怕過,但是麵對曹操,尤其眼前這擺出與以往截然不同姿態的曹操,他卻如動物麵對野獸捕獵時那般,油然而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懼。
他知道父親的這個問題意味著什麼,也知道父親期盼自己出怎樣的答案。
從到大,他或許沒有做到盡善盡美,卻從未讓曹操失望過。
但是這一次,他卻注定要讓父親失望。
“父親……孩兒……沒有什麼話要。”也不清楚是否會有作用,曹昂發狠地在自己的大腿上悄悄掐了一把,果然就此遏止了雙腿的打顫。
“啊……是嗎……”曹操的語氣變得有些頹廢,顯而易見的失望,毫無保留地掛在他的臉上。
是對曹昂感到失望,還是對自己感到失望,又或是對些許人事物感到失望,曹昂不知道。
但他知道,自己以這番謊言作為回答,意味著什麼。
像是親眼目睹過某種慘絕人寰的事故,曹操用哀傷的眼神看著曹昂,卻擠出笑容,在他的肩頭上輕輕拍了拍,道:“那你就先回去歇著吧,我聽你最近病了,要注意身體,好生休息。”
正當曹昂不知該是去是留之時,負責通報的下人已走到房門外,恭敬地敲門報告道:“啟稟司空,太子太傅求見。”
“雲兒……?!這子回來了?!”曹操先是喜上眉梢,可下一秒,他麵上笑容逐漸散去,整個臉也跟著沉了下來。
先前楚雲帶兵出城,還讓郭嘉來傳話,他連原因都不過問,就點頭同意,這是出於對楚雲的信任。
至於眼下楚雲不打招呼就回來,還第一時間就來府上求見自己,曹操就算用屁股,也能猜出個大概來。
丁夫人指使李當之下毒暗害卞夫人這件事,楚雲這子和奉孝肯定是早就知道了。
他們沒第一時間告知自己,曹操並不生氣,因為這麼大的事,就算是曹操知道了,一時之間也難以處理,反而可能讓事態更混亂。
所謂“手心手背都是肉”,丁夫人與卞夫人都是曹操最寵愛的妻妾,如果可以,曹操當然希望她們能和睦相處。
可事情弄成這樣,曹操是既不能放任丁夫人繼續加害卞夫人,對她的所作所為視而不見;可要追究其責任,又遲遲下不了決心。
一日夫妻百日恩,同床共枕這麼多年,曹操與丁夫人之間不僅有感情,又有親情,況且她還是曹昂的母親,隨不是其生母,可視如己出地養育曹昂多年,他們母子間的感情眾人有目共睹,要處置她,就等同於寒了兒子的心。
所以曹操才會特地宣曹昂來府上,名為“閑聊”,實則是想試探曹昂的態度。
果不其然,哪怕自己言語中施加重壓,寶貝兒子還是頂住壓力,堅持將母親護在身後。
這可就讓曹操更加犯難了。
幸好,這楚雲、郭嘉二人回來的正是時候,仿佛盼到救星的曹操有種預感,二人此番歸來,必有收獲,能破解此矛盾之局麵,也不定。
“快請他們進來!”
我在曹營當倉官